正文 温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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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三十九度……有些炎症,得多喝点开水……这药一天三顿,饭前半小时吃。”校医给付珩检查了一番,量了下体温,开了个药方,然后又道,“吊两瓶水,下午差不多就能退烧。”
闻徽接过方子,对医生道了谢后,让付珩躺上病床,然后去药方拿药。
天虽然很冷,但冬日的阳光却是特别的灿烂。校医务室的病房不算大,两个床位,只有付珩一个病人。房间有一面墙都是落地窗,厚实的窗帘被拉下,挡住了外头的光线。
闻徽看向病床,付珩似乎睡了过去。屋子里闷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闻在鼻间,不是很舒适。他走到窗前,动作小心地将深灰色的帘子拉了开来,明晃晃的阳光顿时洒了满屋。
床-上的人低低地哼了声,似乎相当地难受。
墙头挂着摆钟,表针滴答地走着。闻徽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往常这时候,他们都吃过了午饭,正在教室复习着功课。
想起两人都没有吃午餐,闻徽又看了下吊瓶里的药水后,便与校医打了声招呼,出去买饭了。
校门口一排都是小饭馆,不少走读的学生不喜欢学校餐厅里的饭菜,便都会到这边定午餐。
闻徽来到经常光顾的这家小店,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中饭后,询问老板店里有没有清粥之类的。
“老板,您这有保温杯吗?我同学在打点滴,恐怕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吃。”
老板倒是很热情,用自家的保温杯盛了满满的青菜蛋花粥递给了闻徽。
静谧的午后,闻徽坐在病房的另一张床头,手里不时翻看着一些科目的讲义,偶尔拿笔标注些重点——虽然他的成绩一直上佳,但重生后许多东西都记不清了,这一年来,他学得也是尤为刻苦。
“咳……”
自凌乱的梦魇清醒,付珩只觉喉咙干哑瘙痒,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这一咳嗽,原本昏沉沉的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看着浅蓝色的天花板,他愣了半天,才忆起了事情前后。
舒了口浊气,付珩仰头看着滴答的输液管,只觉整个人比上午时轻松了不少,只是乏力的感觉充斥了全身。
闻徽……
目光触及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付珩呆了一下。少年坐在另一边的床头,单手撑在桌上,金晃晃的阳光镀在了他的身上,平添了一抹美妙的温暖。
付珩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是真的很好,虽然闻徽总是一副冷淡寡言的模样,却是他来到这个城市和这个学校后,除了班主任,最关心自己的人了。
这其间的原因,他不明白,也不想深思……这样,就很好。
闻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是睡着了。付珩又瞄了瞄快见底的吊瓶,不忍惊醒对方,只是小心地单手撑起身子,半靠在墙上,对着少年的侧脸发起呆来。
……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个保温杯。付珩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只觉心里有些濡湿,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充溢了内心。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随之而来,是张皇失措,心情里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身体猛地一倾,闻徽顿时惊醒,捏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臂,习惯性地朝付珩病床看了去:“这瓶药水快滴完了,怎么不叫人?”
说着,他走到门外喊了声校医。
“保温杯里有些粥,等你吊完这瓶水就吃点。”闻徽收拾了下书本,一边对付珩吩咐,“水瓶里有开水,药放在这里,等会你别忘了吃。”
说着话,闻徽又走到窗前,打开了离病床较远的半边窗:“通通气,待会要是觉得冷,你就喊校医。”
“马上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你好好休息。”闻徽回头对付珩微微一笑,“有什么事都先放着,身体注意保养好。”
“那我就先去上课了。”闻徽指了指保温杯,“这个别忘了。”
付珩怔怔地看着听着,阳光下少年清隽的脸上挂着一抹异常和煦的笑容。他很少听过闻徽一下子开口说这么多,都是嘱咐关心的话语,直等到那个人离去,付珩还是对着明晃晃的阳光发着呆。
即便是寒冬,这阳光灿烂的午后,依然暖如春日。
◎流◎岁◎未◎晚◎
这个冬季下了几场雪,寒假、新年在飘扬的雪间相继而来。这一年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冬雪刚好停了,太阳晒得世间,让人提早感受到了几丝春意。
闻徽的母亲热爱游玩,这年她说,要过一个不一样的春节,离开繁华的都市,去乡下感受农家旧年的乐趣。
闻父在生活上多是随着闻母,难得休假,又是新年,自然不会悖了闻母的兴头。一家人在二十八的清晨收拾着行囊,开着私家车,沿着国道改了省道,然后通过县道,停留在了一个小镇。
开着窗外几分熟悉又是陌生的景致,闻徽有些惊愕地拿下耳塞,跟着父亲下了车后,仔细地打量了周遭的环境。
逢年节,小镇上照样热闹非凡。周围的乡镇村子里的人,都是来这里赶集市办年货。
闻母一直在耳边感叹着这里的空气新鲜,又说人们热情。闻徽漫不经心地听着,心下也有几分同意,此时这个镇子不同十年后那般的现代化,却透着乡村独有的朴实与祥和。
就是这个小镇中心,破落的小车站,通了四面八方,往南去,朝着那一带丘陵驶去大半个小时,便是付珩的家乡付家坪。
闻徽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不由想起重生前,他也开着车,也曾在这个镇子上落过脚问过路。
那时候,付家坪周围的几座山正被开发,说是底下的铁矿资源相当丰富,当地的政府投资不少,把山包子铲平,建了一条宽敞漂亮的公路,那里的小乡村也开始与外面的世界连接一起。
“闻徽上车。”闻母远远地招着手,“晚上前我们得赶到何坪村。”
车子再次启动,朝着西面的大道开去。闻徽从闻母兴高采烈的话语里听出,这周边的乡村都开发了要发展旅游,主要经营些农家风情的项目。
闻徽心不在焉地听着闻母说着当地的民俗,眼光不自主地转向南面,透过灰蒙蒙的车窗,只看得到层层叠叠的黑山头。
农家的春节,有很多讲究,闻父闻母都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这样新奇又传统的过年方式引起了他们莫大的兴致。
闻徽对过年的感触一向不深,或许是天性冷淡使然,他很少对某件事有什么热情,就连闻母也经常抱怨,说他与父母不亲热。
除夕这天,他兴步走在结冻的池塘边,看着稚儿们打着冰块嬉闹。还只是午后时分,他就听得见远近不时传来炮竹声。
这里开年夜饭前,都会放炮竹,很多人家除夕当天一大早准备着饭菜,只等着越早开饭越好。
远近被雪覆盖的瓦房顶,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闻徽忽然就想起了南边的山脚下的小庄子,此时,应该也同这里一般,各门各户赶着年夜饭,孩子们在村头比着谁家的饭开的更早。
他便忽然想到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十年后,付珩死去,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终是孤苦伶仃。
叹了口气,闻徽揉了揉额角……为什么,他最近总会不时地想到付珩?
“哥哥,帮我们摘冰锥……”一群顽童嬉笑地围起了闻徽,指着屋檐下倒挂了一尺长的冰锥。
闻徽醒过神,淡淡地瞄了眼这群小小孩童,抬手就掰了好几个冰锥送到他们的手上。孩子们接到冰锥,欢笑着又跑远。
身上的红衣,映着孩子们的笑脸红扑扑的。虽然这里比不上都市的繁华,可孩子们过得同样的幸福快乐。
闻徽想起寒冬的夜里,那个推着小车奔跑在城市街市巷间的少年。那么瘦弱的少年,若是有双亲的庇护,或许便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便不会……
让自己,那么地心疼。
付珩感冒后,闻徽也曾好几次的夜晚,脚下不由自主地走向市中心,每一次都不是在同一地方,见到过几回那个人,他没有在上前打过招呼,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人在路灯下瑟缩的身影。
他从不曾想过要干涉付珩的生活,只是忍不住地为对方心疼……这种疼痛忽如其来,似乎莫名其妙,更似理所当然。
“闻徽,怎么跑这儿来了?”闻母叫唤着朝这走来,“外头风大,冷的很。马上就要开饭了,赶紧回屋去。”
“妈,我们在这住几天?”
“你这孩子,放假了就好好放松,难得出来,别老惦记着回去。整天闷在屋里,跟个大姑娘似的。”闻母嘴上打着趣,开解的同时不忘回答问题,“这边空气好,吃的新鲜,后头还有不少节目,我们住到初三四的再走。”
闻徽点了下头,想了想:“我明天出门走走。”
闻母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就该到处跑跑,别迷了路就行,今晚上把手机电给充好了,明天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天色愈晚,鞭炮声已是此起彼伏,间或夹着烟花声响,家家户户的年夜饭俱是上了桌。
填了肚子,对父母说了祝福话后,闻徽便早早地上了-床。
大年初一清早,太阳才露了半张脸,闻徽已经用完了早饭,跟着村子里早班的三轮车,朝镇子上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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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