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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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来啦!”
这边摊位不止一二,一听到有人大呼,摊主们都迅速而熟练地收拾好摊子,四散跑开。闻徽略有愕然,看着付珩飞快地把地上摆放的小东西扔进车子里。
察觉到闻徽的目光,付珩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城管来了,我……”
“一起走吧。”闻徽适时地打断他的话,帮他拎起一边的大包,“现在去哪?”
付珩脸上发热,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小跑着推着车:“随我来……”
少年人腿脚灵活,两人很快就跑到一条僻静的窄巷。放下车把手,付珩弓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上含糊不清地道谢:“谢谢你了。”
寻了个地放下包,闻徽抹了抹付珩的背,“别蹲!”刚才跑得太急,险些缓不过气来。
阴暗的巷口,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静谧至极,此处可隐约听到远处的大街上来往的汽车鸣笛。
半刻,待付珩气息平缓,一抬头便见到闻徽静靠着灯柱,幽黄的灯光打在少年高瘦的身形上,阴影落下,微微摇晃。
光线不甚明亮,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对上,片刻的尴尬之后,俱是笑出声。
闻徽微歪着头,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今日这般被人追赶着跑了几条街的经历,前世今生都不曾体验过,倒真是几分奇特。
“你每天都是这样吗?”
想起付珩不顾寒冷每晚摆摊,还要不时防备着城管的检查,闻徽忽觉一缕滞涩的情绪堵在了心口。
缓缓地敛住笑,付珩低叹了声:“是啊……”欲言又止,有许多话,他冲动地想要和面前这个人说,但终是压抑住。
这世间,人生来便不平等。对于有些人来说,生存本就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他想要能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立足,只能去担起那些沉重的责任。
闻徽扯了下嘴角:“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情况,不过……”语调微拉长,他看向付珩的领口,又重复了先前的话语,“天气越来越冷,你应该穿厚实点。”
“无论如何,注意不要生病。”
付珩连连点头,借着灯光整理起小车里的物品。
“我也没料到降温降得这么厉害,前几天晚上还没这么冷的。”
闻徽沉默了下,看着付珩将东西都整理好,然后把包也放进了车里。回头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他问:“还要继续去摆摊吗?”
对于付珩摆摊的事,闻徽并没有发表意见与看法,也没有去追究什么。付珩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没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干预。
只是……一种酸涩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上了心间。
自重生来,闻徽一直想能够尽点心,让付珩不至于在自己的眼下受到错待,但……他又不能直接插手这个人的事务,何况,眼下他自己尚且没有成年,只是个高中生,虽然有些计划,但还没有什么条件改变什么。
而且他一直还拿不准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这个少年。
“天有些晚了,”付珩搓了搓手,回道,“我这就打算回去了……你,这也是要回家去吗?”
闻徽自发地走到车后,接过了把手,道:“我来吧,你家离这里应该不远吧?”
“不用你帮我的,我自己可以。”付珩连声阻止,然后回答着对方的问题,“走路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然后我舅舅会来接的……”言语间,似乎有些犹豫。
闻徽没有松手,只笑了下:“我没推过这种车,挺有意思的。”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又问,“你晚饭吃了没?”
本身他就是随口一问,若非先前卫曦闹了半天,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吃饭,却没想到付珩当真还没有吃。
“放学后得赶时间,我都是收摊后才吃晚饭。”
争不过闻徽,付珩只好无奈地跟在对方身后,一边小心地看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
昏暗的破巷里,小车铛铛的声响,回荡在凄冷的夜里。闻徽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展颜,随手指向巷子尽头的小店:“那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有些饿了。”
付珩吃惊地看着幽紫色的荧光灯,照着硕大的三个字:麻辣烫。回头看向闻徽,这个优雅的少年着实不像是回坐在路边摊吃东西的人,他有些不确定:“这里?”
“啊,”闻徽轻哼了声,侧着脸看向付珩,微微笑道,“还是你不喜欢吃辣的?”
“怎么会?”付珩被转移了注意力,加上腹中空空的感觉不太舒适,“我可是特别能吃辣的。”
“那还等什么!”
◎流◎岁◎未◎晚◎
破旧窄小的店里,不时有冷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
角落的桌旁,两个少年正埋头吃着热乎乎的麻辣烫,都专心地看着碗里,没有交谈。两人的额头、鼻尖都渗出密密的汗珠。
“老板娘,有开水吗?”
付珩看着闻徽大口地灌着白开水,禁不住扯开了嘴:“很辣?”
又喝了几口水,才感觉嘴唇舌头上的火辣退了些许,闻徽用纸巾擦拭了下额,随后又挑起一根青菜,冲付珩摇了下头:“还行。”
付珩一时看得有些呆愣,对面的人,即便被辣的够呛,还能够保持着一副优雅的模样。又见闻徽再次拿起筷子,他顿时笑得开怀,也没再说什么。
待七八分饱,闻徽便不再继续吃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付珩……或许是太饿了,付珩直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对上闻徽的视线,付珩有些赧然:“咳,我们结账走吧。”
今晚付珩面对自己时,放松了不少,相处也自然了些。闻徽想到,或许这个孩子,一直都没法适应这个城市,与这里的人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虽然谈不上受到排挤,但绝对是不曾体验到温暖。
重重地吁了口气,闻徽揉了下有些发疼的额角,只觉心里乱糟糟的,似乎从重生来,自己有很大部分的心思都落在了这个人身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徽怔了怔:“没事,”言罢,转开话题,“我送你回去吧。”
从付珩推车走向越来越僻静破旧的小巷,闻徽隐约知道这个人每天都住在了哪里。
“不了,那边没多少车,你不好回家。”付珩语气温和,但透着几分坚决。
闻徽垂下眼,看着地面上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那你注意些安全,我走了。”付珩有付珩的尊严与坚持,无论是谁,也不能以任何名义去勉强或干涉他什么。
“你也是。”
等到闻徽的身影消失在交错的巷口后,付珩才推着车从黑暗的角落出来,定定地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良久,叹了声,他推着小车,又朝来时的路赶去。
他自幼失去双亲,在乡下与祖母相依为命,如今为了能够继续读书,他离开了家乡来到这个都市,一直都是借宿在城里打工的舅母家的棚屋里。
即便学校免除了学杂费,他还是需要生活的,舅母对他不亲,但他们对自己本就没有抚养的义务,所以他分担了舅母的活,每晚帮她摆摊,只有这样,他留在舅母家才会心安理得。
今天意外遇上闻徽,他一开始是有些难堪的……其实对于别人的眼光,付珩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除了那个人。
他也说不清,只觉得不想让那个人看低了自己。虽然他觉得摆摊养活自己,并非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先前面对闻徽时,他有一瞬间的慌乱。
好在,闻徽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很坦然地就接受了他摆摊的行为。
“阿嚏!”
一股冷风钻进脖子间,付珩猛地打了寒颤,顿时便回过神,略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嘴。遂停下脚步,他搓热了双手后,才继续赶路。
第二日,闻徽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赶来教室看起书来。今天早晨特别的冷,约莫是昨夜里,气温又陡然降了好几度。
早读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闻徽收起历史书,偏头皱着眉看向身侧的空位……付珩从来不会缺早读的。
正思索间,一人急冲冲地推开教室的门,闻徽抬头看去,见付珩眼神抱歉地对自己颔首,几分焦急地落座。
“今天睡晚了……”
感觉到闻徽的眼光,付珩下意识地解释。
闻徽沉默地看了眼对方通红的眼睛和鼻子,猜测着大约是吹了寒风的缘故,遂点了下头,不再看这人,翻出政治课本再次专心地看起来。
“阿嚏——”
上午后两节课是政治小考,闻徽就听到身边的人不停地打着喷嚏,终是忍不住放下笔,转头看向付珩。
付珩一手搭在桌上,头枕着手,眼睛要合不合的,右手无力地握住笔涂写着试卷。
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脸色,闻徽心知,这个人定是感冒了。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忍了忍,终是放弃告诉老师。
待午间放学铃一响,他便拉着付珩去了校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