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一次吵架
     卓绝睡得很熟，连我帮他解了外套和领扣都不曾动一动。我勉力按捺下心头的烦扰，去洗手间浸湿毛巾，替他擦了擦酡红的脸。虽然知道他穿着衬衫睡觉会很不舒服，但我也不好意思脱了他的衣服。因担心他会呕吐，我没有回自己房间，其实也不想离开，便拖过旁边的椅子，双脚搁在床上，两手搂抱着膝盖，看着卓绝。
     这男人英俊，我是早就知道了的，曾经也欢喜着他的长相，现在却懊恼他爲什麽长的这幺好，好到让我觉得自己似乎不该站在他身旁。哪怕再怎幺抵触，我也不能不承认，俞晴和卓绝才是天生一对。无论是身高、面貌，还是家世、年龄，都比我来的般配。我极力隐藏的自卑又浮出了水面。这个夜晚，我被不安笼罩着，漆黑的夜，寂静的房间，夸大了我的个人情绪，我矫情地想，为何自己这幺凄苦，连喜欢一个人也要这幺小心翼翼。
     浑浑噩噩中，我也困了，坐在凳子上的姿势，委实不好受，我皱着眉看看躺在床上的卓绝，一时冲动，脑筋短路地觉得反正床这幺大，再睡一个我也没关系，便稀里糊涂地躺了上去。
     隔天我醒来的时候，时间正好六点半，我不得不佩服我准时的生物钟，身旁的卓绝维持着仰面的姿势，神态安详。我撑着床坐了起来。昨晚睡下的时候倒不觉得怎么冷，毕竟已经是盛夏了，白天都开始用风扇了，谁知早晨起来鼻子竟然堵堵的，手臂也挺凉的，看来哪怕天气再热，也不应该不盖被子。幸好，昨天没忘记替卓绝盖上毯子。想到这，我伸手拢了拢盖在卓绝身上的薄毯。轻手轻脚地下床，出门准备早餐。
     我回房间洗漱后，出门瞧见客厅茶几上放着的饭碗，顺手拿到厨房收拾了。刷碗的时候，我想，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吧。
     七点半的时候，我还没去敲卓绝的门，他却换了睡衣，一脸惺忪地出来了。
     “陈佩，好饿啊。”他拖着鞋子，迳自朝厨房走过来，想来是听到锅碗调盆碰撞的声响。
     “嗯。”虽说我不想追究昨天的事，但当下还是摆不出一脸热情的模样。
     “陈佩。”他摸索着抓住我的胳膊，晃了两下，委屈地说，“你生气了？”
     我继续手上的动作，把粥舀到碗里，回道：“没有。”
     他索性环住我的腰，头支在我的肩上，一下又一下地吱唔：“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对不起啊，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拉着他坐到桌子前，摆好饭碗：“宰相肚里能撑船。姑且饶你一回吧。现在赶紧吃饭，上班要迟到了。”
     他一听，笑着拿起勺子，讨好我似的大口大口地喝粥。
    
     七月十九日那天，天气骤然转阴，大雨连绵地下了好久。卓绝却难得地高烧了。
     他躺在床上歉意地拉着我的手，一脸正经地说：“对不起。本来想让你开开心心的。”
     我换下他额上的毛巾，回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是很注重生日的。”
     卓绝吃了药，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到了晚上，又神清气爽了。他不顾我的劝阻，硬是说要和我出去约会。我瞧了瞧外边倾盆而下的大雨，只能皱着眉替卓绝加了一件外套。
     不过下雨天也有它的好处，路上每个人都撑着伞，彼此的视线难以交汇，极少有人会注意到卓绝的眼疾。他也就能比较轻松地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他的自然舒服，便也成就了我的愉悦开怀。
     我们漫无目的地撑着一把蓝色的长柄伞走在乌黑发亮的马路上。卓绝的左手握着伞柄，我的右手穿过他的腋下，扣在他的手上。这一路，我为他指引，他为我避雨。
     走了很久很久，自然我们都饿了。于是我随意找了家快餐店，卓绝收拢雨伞，甩了甩水，交给我搁在店门口。
     幸好我们来的早，还不是就餐高峰期，我把卓绝领到一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后，去一长溜放着面条、馄饨、饺子的柜台点餐。我买了两份青菜肉丝面，又在其中一份上加了个荷包蛋。很快师傅就烧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我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慢慢走到卓绝旁边，把加蛋的面移到他面前。然后坐在他的身旁。他苦笑了下：“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可不就是我。”
     我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乐意。”
     他伸手揽住我：“是啊，谁叫娘子当初这么不识货呢，唉，你也只能认栽了。本人拒不退货。”
     说完，我们两都笑了出来。大热天的吃热面着实不是一件特别舒畅的事，尤其是在这又闷又热的雨天。奋力解决之后，我两一抹脸，满手水灵灵的。我拿出餐巾纸，替卓绝擦掉额上的汗水。正要替自己擦的时候，他抢过我手里的纸巾，一手摸着我的脖颈，找到位置，一手轻轻地擦拭我脸上的汗。
     饭毕，我拉着卓绝的手，领着他往外走。在经过一桌几个女生的旁边时，不小心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看吧看吧，我就说那男的是个瞎子嘛。”
     “真的哎，那女的还牵着他呢。刚才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那刻意压低却依然足以让周围人听得到的声音竟会如此讨厌。
     突然，卓绝往后缩了缩手，我心一冷，使劲攥着他的手，往门口走去。
     我撑开伞，吃力地举着，看着出神的卓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伸出另一只没有撑伞的手，想把他拉的近点。他却触电似的躲开了。
     “卓哥，是不是只有俞晴姐，你才不会主动放手？”话一出口，我的眼眶就不由自主地红了。
     卓绝皱着眉头，说：“胡说什么。”我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又伸手拉他，他主动接过我的伞。两人默契地往家走。一路上，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每回当他安静的时候，我总在想，要是他能看见该多好。这样，他就会发现我通红的眼睛，和死命压抑的神情。这样，他是不是会更心疼我一点。
     回到家后，我径自回了房间，把门一锁，湿漉漉地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