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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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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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晕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首先入目的是剥蚀得厉害的佛像,看上去有些面目可憎,然后是……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我,我看不见面容,从背后看,她的身段高挑细长,一头长发用发带束在脑后,此刻阳光明媚正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罩了一层光圈,璨华夺眼。
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姑娘……”
她的身体微微一顿,接着拿过一旁的斗笠迅速戴上,轻烟般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
“醒了?”她说。
我应了一声,环顾四周,问道:“我娘呢?”
“走了。”
我吃了一惊:“走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她边说边走近我:“你娘托我好好照顾你。”
我骇然,连忙叫道:“你别过来。”
她不理会,依旧朝这里走来,她走一步我退一步,直到无路可退,我们靠得很近,甚至可以闻见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这时候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女人居然比我还高了半个头。
我吸了吸鼻子,那股香味便钻进了肺腑之内,带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地抓住我的心口。
“那个,这位姑娘,你能不能退后一点?”
她问:“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么,难道她对陌生男人一直都这么毫无防备?
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觉得我们靠得太近了些么?”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说:“那又如何?”
黑色的面纱挡住了她的样子,只隐隐约约勾勒出大概的轮廓,高挑有型的鼻梁,线条优美的下巴。
一个人越是遮遮掩掩的就越说明做贼心虚,同理,把自己的脸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看,就代表这人必然是个丑八怪,还是而且还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
我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她,一边大脑飞速地转动,思考着逃脱之法,一边说道:“你那两个丫鬟呢,怎么没看见她们?”
“出去了。”
跟没说一样,我又随口瞎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成亲了没有?孩子几岁了?”
过了半响,她才说道:“夫家去世了,孩子也已经很大了。”我下意识地问:“多大了?”
“大到可以当土匪。”
“……”
我反应过来,笑说道:“姑娘,男人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
她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然后微微抬起:“长得不错,就是胡子太碍眼了。”
我正要说些废话时,眼角却瞥到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你想干什么?!”
她拿匕首抵着我的下巴,低声说道:“把胡子剃掉。”我连忙护住自己的脸,不甘示弱地说:“这是我自己的胡子,凭什么你说剃就要剃。”
“要我动手?”
我宁死不屈地说道:“要剃我的胡子,除非先把我的头发剃了。”
她手中匕首一转,二话不说就朝我的头顶剃去。
就在这发死存亡之间,我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将她一推。她猝不及防,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机不可失,我连忙冲上去扑到她,磨了磨牙狠狠地咬在她的肩膀上。
她闷哼了一声。我压着她不让她乱动,嘴里得意地说道:“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想剃大爷的头发,就先把你的头发给剃了。”说完就要去摘她的斗笠。
就在我快要得手的时候,蓦地传来金铢的娇喝:“放肆!”紧接着我就被她一拳抡到了角落里,还没等我歇过气来,她又上来踹了我一脚:“好你个雄心包了胆的,敢情是嫌命长了。”
我怀疑她是公报私仇,这一脚完全是卯足了劲踢的,我摔在破瓦废墟里活动不开身体,只能被动挨打,抱着头大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银铃见状不忍,劝道:“师姐,算了吧,你刚才那一拳也够他几天受的了。”金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师妹,我告诉过你,对待这种人不能手软,难道你又忘了?”
银铃说:“师姐就算想教训他,也得经过教主的允许吧,难道你连教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金铢瞪了她一眼,然后对那人恭敬地道:“教主,这人如此大胆妄为,让金铢好好教训他一下吧?”
她没有立刻开口。
我的心口一阵紧缩,心想方才这么对她,她肯定会怀恨在心,这时候估计正想尽一切办法地来羞辱我呢。
“罢了。”只听她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金铢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只暗地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她理了理斗笠面纱,说:“时候不早了,启程吧。”看都不看我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终于逃出魔爪了,还没轻松一会儿,金铢又踢了我一脚:“坐这干嘛,还不快走。”
我愣道:“干嘛要跟你们走?”
金铢哼了一声:“要不是教主的命令,谁要和你这个山贼一块走。”我说:“那正好,你们走吧,我留下。”
金铢反而笑了一笑:“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送你上路。”
我一听立刻跳了起来,谄媚地笑道:“走走走,谁说不走了,不要动粗嘛。”
出了小破庙,看见她们都上了马车,正要上去,却被金铢一个马鞭甩了下来:“滚一边去。”
我不满地说道:“不是要我跟着么,那我坐哪里啊?”
金铢努嘴示意道:“都说叫你跟了,自然是跟在马车后面,对了,别妄想逃走。”然后鞭子一挥,马车扬长而去。
这个凶恶的女人,当心一辈子都没男人要。我咬咬牙,士可辱不能杀,只好屈服于淫威之下。
我在马车后面拼了命地跑,心想你们倒是舒服了,让大爷跟头驴似地在后面追。
跑了一上午终于虚脱,全身的骨头像是被全部抽掉,连脚趾头都没力气了:“累死了,跑不动了。”
我累得跟狗喘,屁股一沾到地就再也懒得挪一下,大喇喇地撇着腿。
金铢停下马车,冲我叫道:“唉,你怎么停下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我说道:“姑奶奶啊,两条腿的人可不比四条腿的畜生,小人除非肋下生翅,才能及得上这畜生的步伐啊。”
一旁的银铃笑说道:“你要是肋下生翅,不就变成鸟人了?”
“是是是。”我舔着脸皮说道:“两位姐姐能不能腾个座给我,反正我的屁股也不大,占不了多少位置。”
金铢瞪了我一眼:“叫谁姐姐呢,我们很老么?”
我说:“不是姐姐,那难道是妹妹?”金铢赏了我一个白眼:“无耻。”
“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吧。”马车里传出这么一句话。
百姓的及时雨啊,我感动得鼻涕长流。
那个人下了马车,来到河边喝水。我摘了一根草叼在嘴里,偷偷拿眼瞥她。
她正伸到河里洗手,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匀称,大拇指上戴了一枚翠玉扳指,通体翡绿温润,莹莹地似有水光溢出来,与湖水溶于一体。
我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就问出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像是楞了一下,轻声说:“梅容。”
梅容?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一句诗:
玉笛弄残梅红月,紫箫吹断美人风;何人画得天生态,满城春台有花容。
这首诗是村子里的一个酸秀才教的,年轻时自恃才高八斗,结果考科举时名落孙山,平时自以为是读书人,很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种田种地的农民汉,于是我自然也不待见这个穷书生。
闲着无聊时他才教我们几首诗,大多都是晦涩难懂的,但这么多首诗当中,我却独独记着了这首。
我有些好奇,那张藏在面纱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