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带着曦回到了饭店。
    醒来后的曦依旧为如何向源解释困惑着，源坐在沙发上，手撑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是在想该拿他怎么办吧。曦现在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饿了么？叫人送点东西上来。”源温柔的说着，却并没有靠近。
    “我不饿，你呢？”天啊，他们的对白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世俗，像懵懂的恋人，又像是相处几十年、感情已经淡了的伴侣。他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么？只剩下虚假的寒暄和挣脱不开的枷锁。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坐下来啊，谁要你罚站了么？”源抬着头，一直观察着曦阴晴不定的脸，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那么的心有灵犀——脑袋都是一团乱。“我们聊聊天。”
    曦依言坐在了源的侧面，对面的位置好像要谈判或审问似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源伸出手，揉了揉曦的额头，“不要皱着眉，小小年纪有什么好愁的！”
    “讨厌，不要碰我啦。”曦躲避着源企图揉乱他头发的手。
    “这小子！”源很意外自己还能笑得出来，原来不去想那么多，快乐也是件很简单的事。
    “你想聊什么？”他实在是有点害怕。
    “曦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X先生塑造的形象，会是你想要的么？一个总是为你铺平道路的人，为什么不试图强化你的内心呢？
    “……不知道耶。”曦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困住了，只想着父亲和源会如何变化，会如何对待自己。至于本身，似乎从没有考虑过。
    “想要变得很强么，就像是——你父亲那样？”
    “没有，我是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的实力，但那只是想让父亲或者别人看到，后来发现很傻。我——其实不想做任何事情。”乍听起来很没用，但越五光十色的世界就越复杂，单调反而容易满足。
    “你是说任老先生很傻，还是我？”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无非也就是想证明自己吧。
    “不是指你们，你们有你们的目标，这些都不适合我。”
    “你怎么知道？”
    “我再优秀，父亲也不会正眼看我，而别人，只会离我越来越远。当我觉得我做到了的时候，就会看见有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如果我的得到是建立在别人失去的基础上的话，我宁愿什么也不要。”那一张张哭泣、哀嚎的脸，远远超越了胜利的喜悦，也将笑脸埋在了很深的地方。
    曦——真的是太善良了。源感受着那颗纯真的心灵，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要用别人换取解脱是么？看来X先生也是这样想的：留住一颗坠入凡间的天使心，培养浇灌，等待他长出丰厚的羽翼，再飞回那纯净的国度。
    “我很懦弱是吧，不配这个身份对吧。”自嘲，加倍的失落。
    “不会。”确实不适合成为站在世界顶点的男人，但却更为珍贵、难得。
    “我曾想过，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的孩子当然应该跟父亲一样，充满野心和想要征服世界的能量。
    “……”
    “也许就是车祸，发现了血型不对或是其他什么的。”根据老管家的证词，父亲对他态度转变的拐点就是车祸。
    “你有查过么？”
    “血型都是A型，但更精密的检测没有做过，我不敢，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即使它是真的，只要一天不被拆穿，我还能做一天的梦；拆穿了，我就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怜虫了。很不要脸对不对？”
    “不对，以任老先生的个性，如果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子，难道不会去找真的么，凭他的势力，应该不难办到。而且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把SL交给你了。”这确实是个谜团，到底任老爷子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呢？虽然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十年前的车祸，但至少不会是曦认为的这么简单。
    “也对，那么大的家族事业，不可能交给一个假的继承人。”曦看着源的眼睛，像是在找寻什么，“你知道多少了？”
    “吖——”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题转到哪去了？
    “我的事，你调查的差不多了吧。”曦的眼神不再温柔了，两道锐利的光芒揪住源，不让他逃走。现在的他，不需要源的安慰。
    源尽量掩饰着惊讶，有时候曦也是这样的，说着说着，就会揪住一点，展露出精光。他从来没有觉得奇怪，现在不同了，他不确定眼前的人是谁，“是不少，但离全部还有一段距离。”
    “你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是个过不平凡生活也可以依靠的人。”
    “多谢夸奖。”没想到他会想到这种地方，“虽然有过不少朝夕相处的时光，但我们还是打个正式的招呼吧，初次见面，X先生。”
    “X先生？”好奇怪的称呼，不过很贴切，他就是一个未知数。
    “是啊，月起的，正好可以做个区分。”
    “月影那小子，最近太闲了……”他要帮他找点事做了，人太闲就容易多管闲事。
    “嗯，都怪辰太笨，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把月过度的精力榨干。”源觉得很好笑，月的那种画面……自己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这种非意识的牵动，才是高手。你千万不要提点他，否则月会很开心你帮了他的大忙呢。”
    “这么说，你认为最后的赢家，会是辰？”
    “很明显，月不会让他伤心啊，所以只能让他赢。”
    “辰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腔热血总是表现为无理取闹。”
    “谁宠的就由谁负责好了。”
    “可是光看戏，真的好无聊。最起码也要当个小配角啊。”
    “你就这么点追求？编剧跟导演不是更适合我们么？”
    “哈哈，那他就要完蛋了。”
    “呵呵……”
    想象着那个画面，两人一起笑了起来，那笑声还真是恐怖，连环杀人碎尸案的变态犯人，大概也会在相中目标后，发出这种笑声。
    恐怖的笑声忽然停止了，源与对方互看着，这种似曾相识的默契，让源心湖一惊，跟X先生的对话出乎意料地轻松，在之前他还担心该怎么面对，可是真正面对起来，那股强大的力量，不会给人压力，反而吸引着你更靠近。源疑惑了，小时候的他，是哪个呢？
    “我们好像离题了，”X先生收起了笑脸，他不想浪费时间，“既然都知道了，就说说你的决定。”
    果然——
    难题！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他必须弄清自己在乎的是谁，也必须考虑对方的感受。
    “我想知道你对我抱持的态度。”月说的对，自己的感情还是自己理清的好。X先生这边到是可以直接问，他的真是想法，如果不想被看穿，是自己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
    “这很重要么？”他的态度？一道暖流缓缓趟过，也许有很多人关心过，可自己从没在意过。
    “伤心在所难免，但我希望可以降到最低程度。”
    “所以——你的选择是他，对么？”这也是他希望的，如果源真正喜欢的人是他，那么，他可能会杀了源……只是，心好像被割伤了，血不断的流出，想止住，却无从下手。
    “不对，我还没有想好，但最不重要的应该是我。”如果有两全其美的方法，那他宁愿成为那个牺牲品。
    “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你们的幸福……”
    “够了，”源打断了大义凛然的话，“不要把我跟曦当白痴，也不要擅自替别人做这种决定！”源很难想象，自己有对着这张脸吼的时候，他真的很生气，紧握住的拳头，不知道是想打掉他的面具，还是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在你想通之前，”忽然觉得简单的事情被注入了情感，就会变得很复杂，完全不是理性可以解决的，“不要让我等太久。”
    源深深的望着眼前人，听起来这话好沧桑，他身上的包袱一定很沉重，要保守的秘密，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自己能替他承担多少分量呢？
    明明知道他很强，强到无法想象，源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托起他的下巴，拇指游移的碰触着那细嫩的皮肤，“不管我的决定是什么，你都打算放弃对不对？”
    X猛然对上源灼热的视线，忘了隐藏真实的脆弱，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自己的表现不是一直很冷酷么。
    那双参杂了痛苦、矛盾、无奈、不知所措的眼神，任谁对上都会心碎的，“不要太为难自己，无论是谁，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伤害自己，会让关心你的人伤心的。”源捧住他冰冷冻结的脸，深情地说着。
    这一刻，时间也冻结了，没有人说话，寂静的空间内聆听着不分彼此的心跳声，感受着身体的一部分流向了对方。两个聪明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也没有人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