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尽情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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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韵醒来时,只感一室温暖。活动一下手脚,四肢百胲竟是无比舒畅。举目四下打量。这是一间茅屋,却纤尘不染。屋里摆设不多,却无一不精致。
是谁把她带来此地?那个给她服凝香醉的人呢?君天怎样了?她服了凝香醉后都发生了什么?
从竹帘内向外望去,屋外大雪纷扬,天和地一片银白。她披了一件斗篷,掀帘缓步走出屋外,纷扬的大雪迷了双眼,这间茅屋竟是在悬崖的最高处,四周全是苍苍茫茫的雪雾云海,陡峭悬崖壁立千尺,看不到可以通向山下的路。离天如此之近,在一片轻雾和银白中,仿若仙境,与尘世隔了千年万年。
不远处,一个茅草搭建的小小凉亭,透过纷扬的大雪,有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墨韵走过去。看到两个年轻的男子,背对了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个紫袍玉带,一个红衣飘逸。许是感受到墨韵的气息,穿红衣的男子道:“回屋去,你身体刚好,外面冷!”说完并不回头看她,只与那紫袍男子遥望苍穹,指点江山。口气依旧霸气到不容置疑,笼罩在他周身的是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这气势连楚君天都被比了下去。
墨韵话到口边,硬是咽了回去,也不与那男子争辩,只乖乖地转身回房。
回到屋里无事可干,不觉又躺到床上沉沉睡去。梦中似乎又是那男子来到她床前,温暖的指抚过她面颊,她想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那男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耳边是他轻轻地低语:“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我不想让你醒来看那举国同庆的漫天烟花,我不想让你伤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成亲了?他是谁?举国同庆?难道是君天成亲了吗?不可能。君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成亲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自己!
渐渐地,意识模糊,她又沉沉睡去。半夜里,她被饿醒了,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屋内却亮如白昼,墙上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把光洒满了整个屋子。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无一不精致,象是知道她要醒来吃饭般。墨韵顾不得多想,抓起筷子埋头大吃,早没了一点淑女的样子,窗外有人哑然失笑。
吃完饭,走出门外,站在悬崖边缘,远处,漫天烟花刺疼了她的眼。原来是真的,真的有漫天烟花,难道君天真的成亲了?
冷风夹着雪片打在她身上脸上,她只穿了夹衣,连斗篷都没披,就这样站在风雪中,看远处烟花起起落落,任雪花在身上堆积起来。心一点点地碎裂,零落满地。
另一边的峭壁边缘,两个男子临风而立。目光锁定在墨韵身上。
“阎朗,你能告诉我那蠢女人在做什么吗?”红衣男子问。
“青春年少,除了想情郎还能做什么。”紫袍玉带的男子一脸的玩世不恭。
墨韵在崖边站了一夜,第二天,她毫无悬念地病了,发高烧。
阎朗看着躺在床上的墨韵无奈苦笑:“舒野,你以后有的累了,早跟你说过女人麻烦的很,玩玩可以,千万别认真,你就是不听。”
被称做舒野的男子却不理他,抬手抚上墨韵额头,很烫。这怎么办,自己根本不会医病,那次为她驱毒是用了法力的,但不可常用法力,母后说,此次凡间之行只为体察世人疾苦,不可贸然使用神力,否则会触犯天规。
可是这蠢女人竟然不顾身体,硬是在悬崖边冻了一夜,如此连自己都不会疼惜的人,怎么去疼惜别人。真该狠狠揍她一顿。可是,为什么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便会慢慢柔软下来?当初在月老的姻缘册上看到自己和她的名字在一起时,心中是愤怒的,愤怒到深夜的床前在她颈间留下掐痕。可是,渐渐地,却被她一点点征服,她聪慧,美丽,坚强,云冲的城外,两军阵前,漫天烟花中,她的一场舞,使他情丝难断。
从清晨,到中午,再到黄昏。床上的墨韵打着哆嗦,口中不断地叫着冷。舒野和阎朗把能御寒的东西一股脑全盖在了她身上,那个女子还在不停地叫着冷,唇色变白,脸更是白得透明。
舒野狠狠地骂一句:“该,有本事你还去悬崖上冻着去!”骂完了又急急地去找御寒的东西。
阎朗思索了一下,道:“你这样不顶用的,盖再多东西她都会冷,她的冷是从身体内部发出来的。”
“那怎么办?你会医病吗?”
“不会,要知道我们都是从不生病的。”阎朗摊手做无奈状。
“那怎么办?”舒野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阎朗在一旁悠闲品茶,看舒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几欲失笑,这小祖宗天不怕地怕,何时这样急过,这便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平时泰山崩于顶而不乱的天帝之子哪去了?
“祖宗,你停下来好不好。我告诉你最简单的法子,把这蠢女人抱起来,走出去,直接丢到山下,岂不一了百了。”
舒野听了他的话,却是不怒反笑,一把抓住阎朗胸前衣襟,淡淡道:“好吧,先拿你来尝试一下。”
阎朗赶紧求饶:“祖宗,放开我,我错了,好不好。”
这时床上的墨韵哆嗦得更厉害,舒野再顾不上阎朗,走到床边握起她的手,那双小手柔若无骨,手腕细弱,仿佛轻轻一弯,便能折断。墨韵许是感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便贪求得更多,拉了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身体。
舒野便缓缓地靠近她,阎朗无奈地摇摇头,退出去,他从舒野眼神里早读出了对这个女子的爱,看来以后他有得苦头吃了,都说情是祸水,乖乖,他阎朗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舒野掀开锦被在墨韵身边躺下,把她拥在怀里,随手拿起一方锦帕遮住了墙上的夜明珠,屋内顿时暗下来,窗外的雪光透过窗子泻进来,撒一地清冷霜华。舒野身上的温暖让墨韵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叫冷。
天渐渐亮了,墨韵身上的烧退去。可是悲伤却一波接一波袭来。屋内有花香,桌上的花瓶里几枝白梅盛放,旁边是一碗飘着香气的粥。
她想站起来,试了几下却没有成功。反而摔倒在地上。阎朗听到响动跑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墨韵,有点气急败坏:“你乱动什么,有需要叫一声啊。”墨韵低眉顺眼答了声是,抬起头来问道:“他呢?”她记得有个男子躺在身边为她取暖,她知道那个男子为她的病急得团团转,可是醒来时,他又没了踪影,自己始终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阎朗道:“他走了,托我照顾你一下。”
“走了?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一叠连声地问。
阎朗脸上浮起一个暧昧的笑:“怎么,这么快就想他了?”昨晚舒野用锦帕遮住夜明珠,他私下是认为他们之间肯定是做出了些什么的。
墨韵被他笑得有点尴尬,不觉红了脸,阎朗更觉自己所猜非错。
舒野离开的日子里,阎朗也不怎么打扰她,只会把一日三餐送到她面前,偶尔会跟她聊聊舒野,她问深了便缄口不言。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舒野仍是没有回来。墨韵对楚君天的思念却是日重一日。她想去找他,去不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她到处看过,这个地方四周全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不知舒野是怎么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吃饭时,墨韵求阎朗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阎朗翻了翻白眼:“你找死我可不找死,把你弄丢了,那小子非把我活剥了不可。”
知其不可,墨韵便也不再求他,照常吃饭睡觉,只乘他不注意的时候把床单撕成条,再结成几条粗粗的绳索,四条绳索分别系在被单的四个角上,试了试足够结实,想这便是一个足够承受自己重量的简易降落伞了吧。
一个无雪的夜晚,月朗星稀,墨韵带了自制的降落伞站在悬崖边上,在这个方向她曾看到漫天的烟火,从这个地方跳下去,应该离君天所在的地方更近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去找君天,是去找他吗,好象又不是,她和他之间分明已隔了生死,找到他又能怎样呢?但是,她就是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她想踩过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她想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不管他是不是已娶别人,君天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君天,我来了!她闭眼,轻轻一跃,向着万丈深渊飘然而下。自制的简易降落伞如一朵花在墨韵背上盛放,载着她缓缓下落。白裙飞舞,如一朵圣洁的百合,向着大地拥吻。
舒野站在悬崖边缘,他回来时,正好看到她跳下。他可以阻止她,但他没有。看到她缓缓消失在视线之外,眼光由愤怒,变成无奈,再变成忧伤。她终是放不开那个男子,她终是弃自己而去。如果俗世苦难是她一定要走过的路,他愿意放她去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