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时光，时光流水，日历一页页地掀开、撕掉，再掀开、再撕掉，时光能粉碎了多少痛苦，我不知道，但是日子总要一天一天的过，有些人有些事存在就存在，不存在也强求不来。
    曲歌把他的奶奶接走了，只剩那幢残破的小房子依旧在风雨中飘摇。半年过后，曲歌邮寄了一个手机给我，他说他在外面赚了钱，他就只有我这个朋友，以后用这个联系方便点，我不要，我说我就打公用电话，反正我们又不怎么联系。我知道，公用电话在大街上才有，很远。
    日历翻到初七，高三下学期就来临了。
    校园的杉树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朔风阵阵，寒冷刺骨，有些树枝也被烈风扯断抛到远处。
    班主任红光满面地走进教室，大家异口同声地起哄说老师新年快乐，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点名点到中途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陆奔一身红衣出现在门口。
    “哟，开门红。”班主任笑着调侃，“好兆头啊。”
    高考迫在眉睫，为了未卜的前途，不容人懈怠，它也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陆奔还是老样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他会破天荒地拿着本资料要我给他讲解，通常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甚至是长时间的对着我发呆……
    陆奔课堂上和相好的有恃无恐地咬嘴巴，被路过的校长看到，差点被开除学籍。要是回到几年前发生这样的事，他就真完了。
    三条高压线，谈恋爱打架闹事夜不归宿，陆奔一个也不嫌少的条条踩到，条条敢踩，他总是心事重重，我劝他他就鄙视我。一天夜里，陆奔抽着呛死人的黄山烟问我，“邱南飞，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你不敢喜欢的人？”我想了想，摇头。他勾着我的脑袋说，“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欠扁？”我推开他的脑袋笑，“是兄弟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六月八日，我这一年中不平凡的日子。
    最后一场考英语，我提前交了卷，不为别的，就为我横看竖看都看不懂那是啥意思。
    雨后的向日葵格外耀眼，凉凉的微风像天使在轻轻挥动翅膀，丝丝缕缕的金光冲破云层洒向人间，我找了花坛一角坐下，等待考场大门打开。
    发了一会儿呆，弄残了几朵花之后，我向四周看了看，没人。掏出曲歌坚决送我的手机，我握在手里看了又看，我一直都揣在兜里，想打架想闹事的时候我就摸摸它，然后用功读书。
    看看时间吧，一连串的未接电话还有短信蹦出来，我一看，全是曲歌的，我心里很激动，立刻发了一个短信过去，成功了！
    “那边的，东西交出来！”我惊慌的抬起头，看见三个挂着工作证的巡视员朝我走来，我拔腿就跑。
    “想跑那儿去？！”一个人猛地拽住我的手臂，我被拽的踉跄一步差点跌倒，这一刻，我感到很害怕，从来没有的害怕。
    “放开我！”我使劲挣脱他的手，空出的手立刻把手机往花坛里砸，虽然很舍不得，但我还是砸了，也希望他们千万别找出来，不然我就真的废了。
    “老实点。”那人制住我的双手，又把我的双手扭到背后。
    “在这里。”另外一个人向我们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力气仿佛被抽空，我一下子软倒在地。
    浑浑噩噩被他们强制性地带到一间办公室，他们拿出一张表要我填，我看了几眼，不填。
    他们怒了，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喝道，“不填也得填！你没得选择！”
    唾沫四溅，我抹了一把脸，看着他们咄咄逼人的眼神，还是不填，打死我也不填。
    “邱南飞是吧，考场不允许带通讯工具进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明白。”
    “考试期间使用通讯工具同属于作弊行为，哪怕是你已经交卷，但是考试时间并未结束，你还没有走出这个考点，你相当于还在考试中，如果没被发现就是运气好，但是……被巡视员逮着就是事实。”
    “……高考讲究的的是公平公正，考场作弊，我们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要敢于承担后果。”
    “或者说，你在其它几场考试中也出现此种作弊行为，只是没被抓现行……”
    “抑或是……你正在给其他人发送答案……”
    “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再逼我了！”我站起来大喊，声音立刻就哽咽住了。
    当我听到其中一个人尖啸着要我交出我的同伙时，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揍那个矮子，“去你爷爷的同伙！你们到底还想怎样？！你们就这么希望我跪下来给你们磕头说我没有作弊没有同伙！！可你们相信吗？！相信吗？！这该死的高考，真他ma变tai！”
    我歇斯底里地大声喊，拳头一刻也不停地砸在那个矮子身上，突然有人把我拉开，“啪——啪——”一个高个子甩了我两巴掌，咆哮，“你到懂不懂规矩？！殴打监考人员情节严重者会被判刑！你这叫什么样子？！真不像话！”
    周围立刻变得很安静，门外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我抹掉眼泪，偏过头，可眼泪还是会流，我一直记得那天，我到最后哭得特狼狈特惨，那一刻我只听得到我压抑的哭声。
    班主任刚来那会，他看着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叫我不要想多了想开点，我张开口想说声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可喉咙像是被刺卡住了，说不出一个字。
    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开，关了又关，有很多人进来又有很多人出去，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安慰的、焦急的，很多种声音折磨着我，最后脑袋好像被掏空，只有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地狱之门。
    尘埃落定。被放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好心的归还了被没收的手机，还鼓励我从头再来，我手紧紧地拽着手机拽着准考证，怔怔地落下泪来。
    高考分数记零分，三年之内不能参加高考，这叫我怎么从头再来？
    后悔，我很后悔，可这都是我自找的，如果，如果……
    再后来，爸妈来了，我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就跪下来了。爸气得红了双眼，他捡起地上一根废木头，浑身颤抖着捞紧木头就打我，“你这个不争气的……”爸说着说着就流泪了，妈拉我起来，我吸了吸鼻子，甩开她的手就向前跑，他们在后面喊我，我不停我不听我继续往前跑。
    陆奔气喘吁吁地迎面朝我跑来，他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他看见我眉头就皱紧了，“邱南飞，我听说……”
    我不去管他，往另一方向跑去，很热很热很累很累，鼻子酸的直想流泪，我不想他们看见我哭，真的不想。前面有条人工湖，我想也没想的就跳下去了，背后陆奔的惊呼声全被我跳水的声音淹没。
    湖不深，我向前游了很远，蹲下身闭上眼睛憋着气，希望这种窒息的感觉让我的心平静。有水声传来，我被一个人拉起，抹了一把脸，看清是陆奔后，我就笑了。
    “邱南飞，你还有我……我们，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陆奔紧紧地抱着我，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你一直都很勇敢，为什么……”
    我忍不住笑，“是你想歪了，我没想过要那啥，我只是想看看我在水里憋着气能坚持多长时间……”
    既然老天爱跟我开玩笑，我就接招，绝不认输，没有什么能把我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