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卷·一袭白雪帝王家 第五十七章·前夜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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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陆续的被宫女太监送上来的东西挤满,翠竹香枣,珍馐葡萄,银质酒具。琳琅满目,更是个个花团锦簇。光是从卯时开始准备到如今,也还是远远不够的,六月的祭祖大典,已不能再称为春日。终是在一年腥风血雨和无数打击中到来了。
由低阶宫女们手端银盘步生莲花的整齐罗列在一旁,这时御事的婆子嬷嬷们再精挑细选的装饰好现场,前前后后挂上紫色精致挑金暗纹的帷幕,总共要花去整整四天的时间。离朝的浮华奢侈之风,自建朝以来就未改变,更是在瑞熙帝手上更为甚些。
轻轻扇着扇子,萧梓御悠闲地踱步在一片繁忙之中。身后小柳难得地轻松一回,垂首跟在一旁。宴席的木桌陆续被送进来,沿着湖心亭前的康庄小道两路排开,摆上精致瓜果银具,这当真是神仙之境。
硬是缠着莫然出来逛逛的贺兰爵一个劲儿的咂舌,念念叨叨。
“妈呀。原以为父皇是世界上最不知钱为何物的人,如今本皇子才领略到,何为小巫见大巫。”他顺手拈了一颗青翠欲滴的葡萄,扔进嘴里。莫然浅笑起来,走在小道上四处欣赏着美景,“皇子若喜欢何不让皇后殿下赠一些于你?”
贺兰爵美目一瞪,当下一口将嘴中之物吐在脚下一块昂贵的暗红镶金地毯上。呛得直扶胸口。“哈哈哈!!”迎面走来的萧梓御不禁大笑着,折扇一收手腕一转,便在贺兰爵头上轻轻一敲,“这玉面果子乃西域大礼,就连西域宫中也难得见到一次。今祭祖大典西域帝姬将造访我朝,怕的果子在路上腐烂,便在十日前将少有的果子装在含冰块的袋子中,快马加鞭不舍昼夜的赶,到过七个驿站累死了五匹千里宝马,才于近日被进献入宫,也只是挑了上好的作为果点,是献给各位大臣和三品以上妃嫔的礼物,没想到念君美人如此随意就吃了一个还给吐了。”萧梓御不紧不慢地说道,含笑的看着贺兰爵那张越来越惨白的脸。
舌灿莲花,天花乱坠的一番话语把贺兰爵吓得死死盯住地毯上那颗支离破碎的果子。他小心地抬头,“本皇子赔还不行吗?”萧梓御邪邪勾起一边嘴角,看着贺兰爵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打开扇子朝身后招了招手,“知道你肯定喜欢,本宫特地命人拨了些,今日就送给美人好了。”小柳接过一旁公公手里被红布盖住的高脚银鼎,恭敬地递到萧梓御身边,萧梓御含着笑意似是等着夸奖似的看着贺兰爵,慢慢掀开遮住的红布,巴掌大的一个银鼎,上面镂空雕花好不精致,一堆成小山形状的翠绿色葡萄,排列整齐有序,青翠欲滴。
其实当下贺兰爵差点眼泪纵横双腿跪地谢恩了,但他只是含蓄地用一种闪闪亮亮的眼神看着萧梓御,没错啊。他确定萧梓御是个好人,不因为自己的质子身份而生分自己,更是如此亲切的对待自己,什么好东西都送自己分享。只是有时候稍微难猜测他的心一点,要不是碍于两人诡异的关系,贺兰爵真的很想来个桃园两结义,拉着萧梓御跪天拜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贺兰爵咬唇深思,最终讨好般看着莫然,“我一定吃不完这么多的,就我俩平分好了……”
莫然眼角轻微一挑,瞥到萧梓御那张恨铁不成钢又极力忍耐的脸,巧妙微微弯起,委婉拒绝,“谢谢皇子好意,我这儿不缺这些。而且这果子性寒,吃了怕又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萧梓御一双眼睛笑起温润如水,立马扇起扇子,“是啊。再者说道,夏至公子缺什么,皇上定会送去的。皇子劳神什么?”
张张嘴,贺兰爵眼神一个闪烁,终是把话又咽回肚子里。
柳枝轻微一摆,碧水上的影子摇曳一动。泛起微微波澜。绣花鞋优雅的收起,紫色的裙摆微微润湿,一旁的宫女撑着一把油纸伞,垂眸声音轻细地说着。
“奴婢已带着小姐到过了宫里大部分地方,小姐住的小院儿呢,叫秋月居,打点好一切,就待小姐过去了。”纤纤细手接过一旁公公递过的手绢细细的净了手,是个绝美的人儿,雍容的紫衣,华丽的金色头饰。被细细描起上挑的丹凤眼,冷漠的一瞥,“今天不必了,我还想去看望华婶娘,自姑爷死后,婶娘她一切都还安好吗?”北谈镜声音清冷,手轻轻搭在宫女的手上,一路悠闲地走在鹅卵路上。
“回小姐的话,华夫人她身体十分不适,但近几日皇上体恤接她入宫后,各方面调养起来,气色也恢复了不少。若小姐此时去,她定会十分高兴的。”宫女小心地接话。北谈镜幽幽看着前方浓密的花林,“是吗?那不知白马表哥可安好?”
“这……”宫女稍稍迟疑,微微摆摆头,“修仪他……可不好了。前几日太医说他患了肺痨,又气火攻心,再加上皇上那儿……只是卧病在床,一直在清和殿休养。”
北谈镜拍拍手掌,早跟在其后的宫女立马呈上两个盘子,她淡淡的看了宫女一眼,“可怜我姑父一家。已备好了养神的东西,你就快给表哥送去吧,就说大典那天骑射比赛完了之后,他远房表妹谈镜就去探望他。”宫女忙不迭的点头,“是。”
目送宫女远去,以自己去看望华夫人为由打发走了众人,北谈镜眼神一暗。华夫人……真是可怜你竟然要姓华。白马傲也可怜,可怜你是华夫人的儿子。最可怜的,就是那不明不白枉死的安王,天下那么多的美貌女子,他偏偏娶了姓华的。这也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北谈镜轻叹一口气,额前晶亮的紫金珠花轻轻漾动。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让她的眼眸微微眯起。
左汐这一路赶赶停停,总也是在关键的时候没了线索。朝廷那边才来报离愁将军和离晚公主以及各地的使臣礼品都在马不停蹄的汇集到繁京,只得快马加鞭地从崀城赶了回来。他自幼和白马傲交情非浅,可碍于自己的朝臣身份,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希望带点补品给待他如亲儿的华夫人。
急急忙忙的赶去华夫人的寝殿,路经灌木丛青绿笼罩的溪边小道,一角紫色衣袂若隐若现。左汐一愣,警觉地握紧腰间佩剑。缓缓靠近,只见一紫衣女子蹲在溪边,说不清的绝美。他皱眉,“谁?!”
女子惊觉的抬头,左汐一双深邃的鹰眼,如射针芒地看向眼前的女子,仔细打量,不太像宫里的哪位娘娘,紫金雕花衫,白螺映底纹,头上的万头钗,手上的白银镯,怕是春祭大典哪位大臣的千金。秀眉一蹙,朱唇微启,北谈镜淡淡的垂下头,“无意在此,只是脚上绊伤,希望公子扶我去秋月居,定会万分感激。”
左汐只是道这女子眉目如水,嘴角含冰,华服锦衣,一派富贵精致像。冷冷回了句,“在下实恐怖能帮小姐这个忙,小姐也莫急,这儿也算多人地带,不出一炷香便有人来,到时小姐拿出自己的令牌出示给他就好。如此,在下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说罢,从北谈镜身边擦身而过。一股风吹过,北谈镜不动声色地望着左汐离去的背影,嘴角抿紧,“四大暗卫……”很快的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果然不能小觑。”
暮色四合,天色渐晚。夕阳垂暮,金橙色像是彩霞的裙摆,温柔地笼着整个偌大的皇城。投下浓重的阴影。自皇城的各个小巷,院落,统统整齐地亮起橙色的纸灯。白亮如昼,洪福齐天之像。
御花园。
衣冠鬓影,美酒葡萄,裙角旖旎,觥筹恍惚交错。娇美娘子翩翩起舞,沉香麝香混搭一谈,好不奢丽气派之景。春日祭祖大典,端的是一份歌舞升平,盛世华景。卖的是一份喜庆。前夜祭是宫宴,大臣们盛装入座,眉角堆笑,互相奉承闲聊。
离落一把拦住身旁的莫然,呵气如兰。“然儿……喜欢吗?”如羽的睫毛垂下,毛茸茸的灰色阴影。莫然偷闲瞟了一眼独孤羽,见后者与某大臣谈笑风生之间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端起手里的酒杯冲着自己微微一笑,明眸皓齿衬着一袭紫衣,耀眼如天上星辰。不由浅浅勾起一个微笑。离落自不会放过他微妙的动作和表情,莫名的酸涩、愤怒和很多不知名的情感混成一团。眼色一沉,气息喷在莫然洁白的颈间,声音低沉,“不要对着别人笑!”怔楞之间,莫然了然轻笑,乖顺地窝在离落的怀里,“微臣知道了。”
离落猛的抓住他的手,黑色的眸子认真的盯着他,“以后你不说微臣我也不说朕,我们就如平常夫妻,好不好?”心里涌起的温暖气流是什么,莫然顿觉一阵苦涩,轻轻笑着,“如何能越矩?皇上坐拥江山社稷,美人在怀无数,心系苍生疾苦,臣又怎么受得起这份厚爱?皇上与皇后才是夫妻之实……”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离落已经吻住他,然后轻柔的离开,“然儿,我向你发誓。我的心天地可表,沧海可鉴!”莫然不得不承认,离落真的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深邃,又像无尽的黑夜一样深不可测,仿佛可以将人卷进无尽的深渊当中,那么深情的眼神。纵是淡泊冷漠的心,莫然也微微一愣,然后心情复杂,淡笑,“沧海总化桑田,天地怎能永久?”
这句自语的话,也不知离落听见没有。
墨蓝的夜空,璀璨的焰火纷纷绽放。春祭终于开始。潮水般的掌声。离落最终入主龙座,旁边伴着达奚辰逸和萧梓御,而莫然坐在逼仄的小角落,不像贺兰爵那样被萧梓御时刻绑在身边。莫然的面容渐渐隐入一片黑暗中,模糊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离落,浅浅地浮起一份哀伤。
独孤羽自顾自得坐在他身边,一副受伤的样子,“然儿那样深情地望着离落会让我误以为你爱上他了,唉,我会十分伤心的。”莫然微笑回头,接过独孤羽递过的酒杯,“你大可不必担心。”
“静贵妃殿下入席!!——”
“静贵妃殿下驾到!!!——”
……
前夜祭的高潮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司徒镜宸一身素色缓慢走进来的时候。山水泼墨画一样清隽秀雅的容貌,清新淡雅的气质。轻轻一个微笑,轻轻一个跪拜大礼。莫然不动声色地捏紧衣袖,竟是一片润湿。他分明看到,离落与司徒镜宸双目相对时的一份缠绵;他分明看到,那份眷恋。
外人怎么说他两人不和,司徒家二公子怎样不得宠。可亲眼见证的场面又怎么会有假?莫然的眼角一湿,指节用力到青白,肩膀不住的颤抖,他看着司徒镜宸从自己面前仿佛陌生人一样走过,然后不知怎的死死盯住离落,期望从他面上,瞧出什么端倪。然后离落轻柔的一笑,就像对自己一样,“镜宸。我可想死你了。”
呵。
莫然一笑,他怎么就能忘记,离落是帝王啊。独孤羽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眼神沉默的望着他。莫然猛地惊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为什么对离落的话在意?……
他不过十八岁,年少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