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步步成棋(四)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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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庆宫于皇宫上林苑处靠后,自宣政殿可直上壁楼而至,以此也可折下半个时辰的距离,省去不少繁琐。时又值浓夏时节,各处皆有闷燥,唯兴庆宫通那一处环水斋阁,往有碧色为引,清风相伴,景仁便也常宿于此宫,实为喜欢兴庆宫的阴凉气。
    宫前檐下立有一十八根浮透雕水磨大石柱,每柱亦皆绘有二龙对翔,盘绕升腾。中刻宝珠,四绕祥云,下饰覆莲花石座,衬以两侧回廊的一十二根八棱石柱,浅雕云龙戏珠神态各异,瑞祥珂雅之态明然。
    重檐下悬有长信宫灯,隔十步便有一枚白釉青瓷仙鹤灯盏,皆盈满宝气嵌于青色旋壁间。牡丹盏口内有火芯隐着蜜黄色一展铺下汉白玉石阶,明馨温暖。
    “公公可是通报了?”由着蔡邑公公于前打灯引路,安陵历弦负了袍袖淡淡以问,脚下步子却是愈发急落。
    “皇上吩咐后就一直在兴庆宫里等着太子呢。”躬身更甚,蔡邑微然出声,满身的卑怍。他跟了景仁一辈子,亦伺候了一辈子,虽是职卑却是连太子尚要敬他三分。
    然眼下安陵历弦反而愈发攥紧了掌心,掌心下,是他方收到的飞鸽传书,不过一张狭细字条,上书亦不过四字——停朝半月。此为她予他的第一件事,却是看得自己满目糊涂。
    夏风徐徐,拥着清懒,宫灯撤下,安陵历弦随撩了袍摆踏进。抬眸向内,珠帘玉帐皆于烛火下熠熠鎏光,云母屏风后隐一软榻,榻上摆一方嵌有翡翠的梨花木镂雕方桌,方桌之上,正是景仁随手翻的那一本册集子——擎天一柱春宫图。
    “不知深夜召见儿臣是为何事?”安陵历弦微躬了身子作礼,虽与景仁隔有五尺,竟是也瞧得见他唇际溢出的笑意。
    “可是听说洛明辰去了玦厉府?”景仁兀自又翻上一页,音却轻启扬上,隐着清寒。
    “这……”淡以蹙眉,安陵历弦是以一顿,方又言下,“儿臣也是刚听说。”
    “嗯。私闯玦厉府,依着律法该是何罪?”依是不经心问着,然指端却未停,书直被翻得哗啦哗啦响,景仁笑的愈发邪情。
    “是——死罪。”重重咬下那一死字,安陵历弦心下亦是一惊,额上几近也要渗出汗来。
    “哼,那丫头是料定了我不会杀她!”一字悬音,入耳嗡鸣不散。狠狠扯下一页子纸来,窝于掌心愈攥愈紧,景仁终是转眸,紧眯了冷目,却也谴笑看向他。只那笑里分明夹杂着阴遽,清寒而肃,“去把放她进去的那些侍卫都督全杀了。”
    “是。”月白牙裳弹尽埃尘,安陵历弦复又淡以躬身,心便也终放下一息,方才却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明知玦厉府不是随便可进,却依然走的大摇大摆,着实是压上朕了。”兀自将方才折揉的纸团子狠狠抛到安陵历弦脚底边下,景仁余怒未消,实在是恨她的狂妄自大,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她就那么思念她那个娘亲不成,宁肯得罪自己也不愿折腰服顺!眸光现出一分凌厉,景仁重重蜷了指端生冷道,“她是要扬够了她的气场才想罢手么!”
    “父皇,身子要紧。”眸光移上纸团一角,安陵析痕方又上前一步,锦靴碾平了那窝纸,复又浅浅退回身来。展目睨了半阙,心下却是一凉,至半晌唇际终又勾了丝冷笑,低声慰着,“父皇想怎般惩罚洛荀王妃?”
    “她是笃定了我罚不了她。”长嘘出一口哀落气,景仁却是无法。她真真是捏死了自己把柄,兄长即般再无良也断不会杀死自己亲妹妹!眸中化虚,香薰下苏和香气盈烟迷离,景仁终又沉下心来,轻声寻下,即是要让他拿主意,“太子说该怎般罚惩?”
    “这……”心亦冷下一息,安陵历弦实在弄不明那两人究是打了如何哑谜,那洛明辰实在高明,竟是笃定了皇上不会杀她?!思至半日,身子终复又退下一程,安陵历弦狠狠匿下袖端那张早已汗津津的纸条,方启口言下,隐着集聚天地之气的英朗,“罚她个——停朝半月!”
    低身返退出兴庆宫概以子时,安陵历弦淡睨了宫内软榻之上的景仁后终是微以转身,然方旋过身子,便是撞见了打着宫灯前来的颜蔚瑾。
    “这么晚了来此作何?”眉心淡淡凸起,安陵历弦清寒出声,无半分情溺。
    “爷,妾看你这么晚还不回来,便给你拿了件披风……”诺诺应上,颜蔚瑾兴许习惯了如他这般的冷漠,自也不顾彼此冷意,兀自展了宗彝黼黻明纹披风为其披上,方才微躬了身子以示妃于夫的谨礼。
    “唉……”轻以唏嘘,安陵历弦只淡瞥了她一眼,终又软语道下,“我们走吧。”然音方落,安陵历弦只觉心处微然一痛,如针扎般转瞬即逝,短暂而尖锐。狠狠蹙下眉心,单手扬袖抚上左胸,安陵历弦微以抬眸,幕黑星罗棋布,夜色如水,清风徐下,正为月上中天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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