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惊天子(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11  更新时间:12-05-06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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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事要奏么?”朝堂终又恢复冷寂,景仁只沉了嗓音示她,听不出怒喜。
    “是,皇上。”洛明辰亦是抬眸,四目相汇,彼此皆不示软。然洛明辰的眸光更冷,犹如冰凌,以此匿下心迹,看眼,却看不穿心,“漕运一事,臣想接手。臣曾查过六部案宗,漕运之路共经八州四十一县,且大都居于江南,时此节气梅雨盛行,皇粮只怕有所霉滞。往年各官员虽有所庇护,却仍销毁一批粮袋,损失以万石计。臣既为女流,心自也比男人稍细,若能接下此漕运一案,臣诺定会比往年损失数目少之又少。再者,京畿都漕运司曾乃吾父学生,性温良厚,若吾接管,他便是看在吾父面上也会予我有所照顾,漕运方可减一半之力。更何况,青州各航段水位高下不一,且分段控制青州城东南六十里的吕梁河等泗水支流,使汶、济、泗诸水相通,压力可想而知。然时又逢堰埭陈旧,臣只恐途中有所变故。圣上明鉴,青州乃……”
    顿下话音,悬于闱梁间若有若散,洛明辰只拈着最后一字便迟迟不言。想必彼此均知,青州乃两人故乡,她对河道一事算也熟知,若接管漕运,定会强于第五言清之辈。
    “爱卿果真是心思缜密,竟能捣腾出如此多理由来。”
    音入耳,竟似听出讥讽。然洛明辰却默不作声,只立于远处静待下言。她笃定了景仁不会予漕运于她,然,骨子里从不服软的自己,又怎肯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列述于此,她便也只想做最后的努力,即如易津离所言,尽人意,听天命罢了。
    “朕收下爱卿的忠心了。”扬笑于空,隐着世人皆看得出的冷意,景仁单手拿过蔡邑公公手中的圣旨,铺展开来,竟也明黄刺目,不觉再笑,“可惜啊,圣旨朕早已拟好,就轮不到洛荀王妃操心这等事了。此一年漕运,朕赐于——公祖卿王。念公祖檠天年势已老,便予其子公祖暮接上,其妻弟东方卿王甫下。”
    日已高悬,映影于堂,正射洛明辰宫身之上。藏青玄衣依凛着冷光,映衬洛明辰曈眸流波,是寂之又寂的沉殇。
    出长安城,至东紧临便为州镇,然至西五十里却均为森木相掩。唯余朗朗古道,通南北广客,时有马车闱轿经走,却依动辄不下清净之色。西郊三十里乃栖云坡,有群峰环绕,丛草临荫,黄莺啼转枝头,寒蝉高歌浓荫,花红草翠,清风微醺。时已夕阳西下,磬琢峰首皆以掩上金黄,于晚霞中犹显静谧苍古。
    骏马长嘶,方是作停。漫过帷帘,便也自马车之上走下一靛青常衣男子,环佩系腰,纹缁高带,指悬玉扇,通体皆不与常人。待扶廊木而下稳了身子,展目于群峰之中,竟也润笑,清泉涌流,如水汤汤,云蒸霞蔚,莺啭乔木,配以清音,实为天上地下皆少有的朗朗清举。
    “王爷,到了。”音突起,竟惊了枝头飞鸟,各做四散状。随音而落慕然却也微微皱了眉心,方压低了嗓子复言,“今日可否惊动院长?”
    “不必了。”玉扇随风折展半阙,安陵析痕只作笑,睫眸染上夕阳霞色,涣出另一种异蓝,“今日我们只瞧只观,来日方长,何须急的。”
    “是。”微躬了身子禀下,慕然心中唯余敬崇。时以做王爷贴身侍卫统领不过两年,却早已对王爷的慎行慎思佩服的五体投地,王爷是骨子里能称霸天下的男人,只是,看他想或者不想。
    展目向前,便也见有牌楼威赫矗立。时其四柱通直,贯以天高之势,侧短中长,以坚细实质所构。地丁则夯以柏木桩,因味辛呛可防蚊虫,远观亦成高大秀丽之状。通柱顶端以“灯笼榫”直达檐楼正心檩鰕,与檐楼斗拱连接,上下一气。此柱另有坐斗,拱翘等都插入榫内,衬以牌楼顶部出檐甚短,方做成庑殿式。时又有每根柱端耸出脊外,柱顶覆以云罐,再借以浮沔镂刻,坊壁雕飞舞盘龙之态,煞有威肃谨严之气魄。
    “圜桥教泽。”唇际勾勒半寸,安陵析痕借着暖风微以言笑,眼望着牌楼匾额复而润声道,“此康成书院乃太傅所建,果真不一般。”
    牌楼后紧接石桥,呈拱状,却并不陡,桥下有清溪水流,混杂着清风之音入耳纯澈,沁人心脾。眸光再掠,终见一门,依是四柱三间,重檐下绘一金匾,浮雕嵌玉之中乃太傅亲手所提四字:康成书院。
    “若论园林设计,太傅颇有心得。我曾与他善谈一日,太傅实乃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之辈。时曾闻景州便有一园子出自他手,虽他是游戏之作,然众人皆惊,那园子实在是漂亮。”扇展于目前,安陵析痕依旧笑意盈盈,循声道下,诉于慕然。时两人皆进得书院之中,竹坞亭榭,曲廊迤逦,临水照花,黄石浮珥,皆熏了目,染了心。
    “且不论那园子如何,只这书院,便是天上人间之景。”言声间慕然亦是对这处院景俯首称赞,心下更是惊叹太傅的独具匠心,妙笔生花之作。
    “前院重景,后院重学。学景一心,方能成。”扬目于益清湖,安陵析痕只拈了淡笑,借以明霞涉影染指中玉扇,缁带轻垂环佩,方又滑过润朗,“咱们踏的曲径正是沿着益清湖畔而造,此湖水引自磬琢峰下,过石桥而入院中,贯通东西学堂,春秋可听动,夏冬可观静,实在养心。此湖隔十丈便有一榭,可供书生夏诵冬读,尤于水心榭最盛。榭之东青翠荷叶接天碧,映日荷花点点红;榭之西银涛万叠,波光粼粼,楼台倒影,恰似空中楼阁,水心榭下更有桥闸使下湖水面高于银湖,流水不停,入夜静听,大是别有情韵。”
    凭栏远望,湖水蜿蜒至东,有锦鲤游跃,环石棋布,直让慕然扼腕有叹。此等园林,若搁放于长安城之中,当也数一数二罢。
    “太傅当初造下这方园子,定是引来不少官宦子弟吧。”转眸看向前隔三尺的安陵析痕,慕然只启口轻禀,唯怕惊动了园子的幽静。
    “官宦子弟……”轻履缓顿,萧淡夏风恰撞入清眸,化成一团浅笑氤氲,檀香玉扇噙风灌入袖袍,隐着淡淡凉意。安陵析痕稍转了身,细瞧着慕然的眉心渐有凸起,方又示笑,似要抚平那抹褶皱,音入耳却是深远意长,“太傅收的,皆为酸穷书生,无官无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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