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红尘初妆(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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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东宫——仪元殿,正午时。
    “太子,臣……”
    “又是要走?”一忙断了她的话音,安陵历弦忽又勾勒出浅笑示道,“好不易将你自廊口子里拉来,一起用过膳吧。”
    闻及洛明辰方又将眉间褶皱尽力铺展开来,于殿口展眸望向殿内,方见其陈设皆为奢宜,均乃名贵质料。然华贵却不失静雅,透了股子香墨气。正对处乃金鹤一双,东西相向立,盘下有趺架,施以金朱,以口衔香。再向里便是珠帘翠帐,隐着梳妆配饰,大抵为太子妃晨起装束之所在。眸光收回,回及脚下,却也有白石一方,纯洁可丈许,瑕如翡翠。如是这东宫,竟也及得上太子的尊位,更是显示出彼时那景仁于他的娇宠。
    “太子。”
    闻声而下,有女自宫内轻声低唤。洛明辰复又寻了目光掠及身处,便也见她螓首蛾眉,巧笑纷倩,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大有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之态。心中不禁百转千回,此女子一副柔弱相,也正配安陵历弦骨子里的阴辣,是以互补,大抵还可让他做些善事吧。
    “蔚瑾,可是吩咐好了?”
    淡淡回眸,安陵历弦只掠勾了唇际,言声下隐着疏冷,倒不及于洛明辰的亲切。
    “是,膳堂已做好膳点,只等太子与王妃一同食用。”
    轻身回禀,再抬眸颜蔚瑾依是一副含笑之态,温媣清柔。
    “洛荀王妃,一同用膳吧。”
    愣神下,安陵历弦清爽之音再度入耳。洛明辰回身察及雨色,竟是无半分疏减之意。心下一紧,便也抬了步子踏进,只怕太子等的久倒显出自己不分轻重规矩。
    一方膳桌,皆为清淡素色。却盘盘做工精致,旋纹雕花,凸显用心之道。她知,这必是他为她备下的一方华宴,洛明辰不爱吃腻,犹喜素寡,不爱吃甜,犹崇清酸。然这一份午膳,却捏紧了她的喜好而下,满目通翠,花样奇多,用心良苦之色霎时于心海激荡出涟漪,萦萦绕绕。
    玉箸在手,有一瞬间,洛明辰竟觉不知从何启开这方午膳。心中回绕着景仁年间她与他全部琐事,有的没的一起袭来,竟也哽了喉头,不知如何再言。彼时的那个苏砚卿早已死了,附体在一个念作洛明辰的女子身上。然秉性,喜好,甚于牵挂都物是人非之时,这个太子无异于一枚重击于额顶,时时让自己瘆出汗来。
    “洛荀王妃,可是膳点不合口味?”时见得她一直干坐着并不动箸,安陵历弦微微蹙下眉心,轻声唤道,“不如我让膳堂重做一份可好?”
    “是否是太清淡了?”颜蔚瑾亦是一副紧络模样,轻向她探了身子道,“太子总说你爱吃淡,我才吩咐下去尽做的清爽膳点。如若王爷不喜,倒是奴家不是了,我即去再安排一次。”
    “多谢太子太子妃。”
    一忙起了身子,洛明辰只觉心闷了又闷,微攥上指尖,额下凸起,方是又示着安陵历弦沉声言下,音色不急不缓,却有轻重,“太子,可否到中宫一坐,臣,有事相禀。”
    逸纤殿位于东宫中殿偏西,沿廊堤数丈方可达。目下正迎婉洛湖池,长十里余。池中架一飞桥,桥有数亭,飞金走彩,曲桥连缀,若浮若动,借以水面波光粼粼之势更添广岚景貌,十里荷香,水天相连,犹作夏负盛之景,望之却也有心静如水之良态。
    烟波致爽之后,为一玲珑精雅的二层楼宇,乃正宫区最高建筑。登临此楼,清风徐来,爽气顿生,凭栏北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楼内并不设梯,而是沿楼房前假山上的蹬道上楼,楼上有廊道,以莲花门相隔,内可读书,外可望景。
    “这是我的书房,从未有外人进过。”安陵历弦轻以出声,毫不似方才的冷寒,于此只有宠溺,盈满磁性的声音入耳更是久久不散。
    “倒是颇静。”展目望向粼粼池水,洛明辰只沉了声,无太多隙绪。
    “这池子爷取名为婉洛,是何意你不会不知。”言声间身后的安陵历弦已是迈过门槛,挨了洛明辰身子,耳语缭绕疼心轻道,“辰儿,自你父亲死后,便再不曾见你笑过。我让你婉柔些,别再强撑着做男人。”
    “太子,选秀一事……”
    正身狠狠吸下一口凉气,洛明辰并无心听他一番怜念,只拈了重点诉说,却不及有那太子妃半分娇柔之态,倒是让他僵在那处不知何如。
    “这一次由我来命最佳秀女,你放心便是。”愣下半晌至音落,安陵历弦轻转了目,眸光中皆是宠,“随你找个女人,其下我均可以安排。”
    “必须,要找女人吗?”洛明辰稍一抬眸,眉间皆是皱
    “我给你找也可。”
    淡依了阑干,安陵历弦浅一笑,目下扫过她的云髻,唇角愈发漾了暖意。
    “可否,让皇上改个主意?”
    目望徐徐清风自波面起,洛明辰沉声相唤。夏风裹了三分清爽,夹杂着那沉音入耳,却也激起满心的波荡。
    “改主意?”熏吸淡滞,安陵历弦微僵,音过旋耳轻道,“选秀女于你而言,却是最简单的一个法子了。”
    雨过之后晴空方显半阙明朗,借以叶端尚存下的残露珠雨洛明辰正身复又狠狠吸下一口凉气,再不顾身后之人方又沉声,“我要见血的!”
    “见血?”音落于周遭皆是极静,安陵历弦垂了睫眸冷冷勾出一丝笑来,唇绛启离轻阖,却也掺了一丝无奈之色,“选秀一事,是骨子里极黑的龌|龊事,明里倒是干净的很,只背地里双手早已被那鲜血染得不成样子。谁不知这皇宫肮脏,偏选秀又是把所有全打翻了方才看的清身为清白身的女儿们被如何祸害糟|蹋。见血,你究是还想要怎般见血?”
    “看得清的血我都可以要,唯这选秀一事我做不来。”身子骤然一紧,洛明辰继而沉声,音寒气冷,犹如千年雪冻于瞬间迸裂,“皇上这主意,你可是能改?!”
    指端处紧了半分有余,安陵历弦听的怔愣,忙蹙眉相问,“选秀是大事,改不得!自上一次微服出巡父皇遇险之后他的思想我再拿捏不准,实不知他要做何。征寻秀女一事如若你不愿,我替你便可。我这处的女人,多的害眼。”
    “你的女人?”眉梢撇出湖面至远方黛墨色树影,洛明辰笑的浅易,却夹了众数酸苦,竟无一分欣悦,“这世上,唯女人最不值钱。然我却极是珍惜,太子殊不知,这世上,也唯有女人最有价值,有可怜,无可悯,生可爱,死亦可恨!”
    “你愿做哪一个?”
    微以言笑,安陵历弦轻起手抚了她一瀑青丝,旋指绕过锁成圈状,目下一片锦华。
    “你真想知道?”后退三步,青丝逃出他的指尖,洛明辰收回眸色,却也冷笑,“凡大事者必死则生,幸生则死,我亦不过如此。惟愿生则封侯,死则庙食,足矣。”
    “可是生可倾国,死可倾城?”
    指尖悬于半空,安陵历弦宠略一僵,却终又轻轻笑起,言语间皆透着俾倪天下之态,隐着自信笃定的桀骜。
    “太子,臣要退了。”
    复退出一步,洛明辰实受不住他言语间的戏谑与挑逗,方是沉声。彼此相隔恰有三尺之距,却隐着走不进的世界,他于门外隔窗相望,然她,却将心口紧紧闭死——别人再进不来,自己也再出不去。
    “我帮不了你就把我踢地这么快?”负手于身后,安陵历弦借以三分阳色浅浅勾勒出唇角,愈发炫目,“若你想通了要献秀女,再来找我吧。”
    “是。”
    轻以垂睫,洛明辰只淡淡应下,唯不视他。他的眸光太深,是隐着冷暗深入骨髓的凉。或以说,她不敢看他,阳色下观望于洛明辰而言太过刺目,她怕看过后便眩晕于此,失了傲骨。更何况,他眸中藏了太多见不得人的污秽,愈深愈多。每至四目相汇,她便总觉得那是自己的一双目,深邃阴冷晦暗潮湿,聚了太多龌龃,令人作呕。他与她是极像的,若是彼此待得久,终归有一人会厌,不是厌对方,却是厌自己!
    “我没娶你,就是怕你厌我。想如今,我竟觉错了,真真该违了圣意纳了你,也不是今天这番模样了。”
    一句冲耳,洛明辰恍然回神,冷光乍现于目,直依安陵历弦衣角。婉洛湖面,映下一池光影,圈圈绕绕,层层叠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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