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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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一切原由,所以便能替他选择生存之道么?所以便能用‘为你好’这样的借口来问心无愧地替陶迟做决定么?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握着了手中,像是将陶迟将来都加以左右,像是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
    而我,就是陶冕手中的那把刀。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十年前你被逼着放弃,十年后你以你曾经所受过的一切困苦为借口,试图‘纠正’他人。而后呢?又一个十年,他又以同样的理由给他人以‘纠正’。就这样三十年过去了,那些曾禁锢的一切还是在原地,而经过此地的人已不知几许。于是,便要这样不断地循环下去么?不断的这样从内部自我否定么?那我想问,这到底是我们自己的错,还是这个社会的错?而你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么?”
    我看他皱起的眉峰缓缓舒展,我看他提起嘴角对我笑,我看他泛着水汽的眸子直直的望向我,我听他说:
    “乐之,你知道女权运动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微有成效么?那是因为妇女们从来没有将她们自己彼此联系起来,把她们定义成一个阶级团体,那是因为她们千年以来就将自己置于家庭这个概念里,根植于她们头脑中的是丈夫是子女,而不是与她同样的别的女性。而在这么一个两千多年父系统治下的宗族社会中,生为男人的我们其实也不可避免的念叨家庭,只是最多是儿子罢了。乐之,你问我这样做是否正确,我只能告诉你,我身为陶冕,我首先想到的是陶家,而不是我是同性恋。
    “妇女们逃离了家庭,于是得之平等,而我们必要逃离家族氏族的思想束缚才能得到所谓的平等。乐之,我是个护短的人,我从未想过要为同性恋合法化做任何的事情,曾经我只是埋怨为何会是这样的社会状态,如今,我只是希望毓迟能够走一条轻松一点的路。
    “如若只是随便的一个谁,我想我不会这么的强权,因为那也许只是一时的猎奇,可是是欧阳乐之,是他多年的知己好友。乐之,我想要拦一拦,我想要试一试,境遇性的话,那我这样做又有什么错?乐之,你不爱他是吗?我没有拆散谁谁谁,也没有逼迫谁谁谁,只是,只是让他不明白而已,不是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是的,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将一段感情毁灭于萌芽状态有什么错呢?不让他于境遇性同性恋上明白又有什么错呢?在这么一个不予承认的社会中,不应该是很好的事么?
    只是,为什么心中有不明所以的情绪在暴动,为什么我说服不了我自己去坦然接受?可是,陶冕说的对啊,我又对他没有任何别样的情愫,不是正合我意么?
    “于是。。。。。。我们就这样。。。。。。这就样代陶迟做决定了么?”
    “不,不是我们,是我陶冕。欧阳家的人还没有这么个资格替我陶家的人做任何的决定。欧阳少爷未免太自高了。”
    “。。。。。。是,您说的对,陶先生。”
    我起身,眼前晃了两晃才算站稳。说了句“告辞”,便转身欲离开。
    “欧阳少爷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欧阳烁是做得太狠还是没有了节制?”
    “陶先生何意?”
    “淫意。”
    转身看他,眼中意味已换,哪还有之前的实诚在,不过是嘲弄还有兴味。我不知人为什么能那么快的变换自己的情绪,前后不过须臾就能如此伤人伤心。
    “陶先生,请自重。”
    “欧阳少爷倒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我一没有轻薄于你,而没有勾引于你,何来不自重?”
    气什么呢?气被别人误会,还是被别人愚弄。心下一股躁气窜上,跃上喉管便尝到一股腥味,扶住椅背稳了身子,吸了口气硬是咽了下去。
    “告辞。”转身便走。
    “欧阳少爷,请稍等。答谢你赏脸之礼。。。。。。欧阳少爷你可真是孩子气,旷世珍品,大唐遗音,此张‘松雪’也不值你回首一望么?”
    “松雪”么?舒慎说便是乞讨也不买,呵,我道为什么陶冕会无故说出那种话,莫不是他两家又结了盟么?
    我记得我刚能好好走路的时候,爷爷便抱我在怀,一探手就能碰上那琴弦,那时候没轻没重,也不知按、捻、拨、抚,那么珍贵的一张琴,爷爷竟能笑看着由着我折腾。有时候心陷进琴思中,一直弹着回不过神来,直到恍然苏醒,手指已破。洞箫是我最擅长的,古琴却是我接触的最久的。在我还不知怎么用话语、用纸笔表达我的情绪的时候,“松雪”已经能低诉出我的一切。
    便是我曾经那么的爱着霍云消,那么的宠溺着舒慎,我也从未容许他们碰过它。它是我所有的心底情愫,是我那一亩三分自留地。我可以于任何乐器兴致而曲,唯独松雪,我必沐浴焚香。带着些许的宗教朝拜意味,我敬它,像是对尊者一般。
    “松雪”对我而言不是一张唐琴,而是我赖以倾诉一生情感的朋友及师长。一路而来,是它伴我最初,是它伴我最久,也伴我到最后的结局。
    我悬指于弦上,还记得我么,松雪?寂寞么,松雪?如今,我已为乐之,你还能许我相知的特权么?我已心不平,情不清,无自我,失定性,缺了看清之能,迷了心中之道,你是否已不屑回应于我呢?
    便是不能了吧,傲如你,怎容落于我之手。算了吧,如今这样深陷混乱思绪的我,何必自讨不屑,何必夺人所爱,若是舒慎要藏且不比落入我这样的人手中更好。
    “多谢陶先生,我。。。。。。”
    抬头想要真心的谢谢他,不管什么原因,即便是歪打正着,也是他让我再一次见到松雪。可是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回身一望,站在旁边的不是欧阳烁又能是谁。像是一眼便知我心中所想,我见他移过琴套就要开始收拾,动作麻利却仔细着没有触碰到琴身。我看他抱着琴抬手递给身旁的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他转眼看我,见我良久没有说话,便试探着问:
    “那我亲自送过去吧。”
    “觉得恨嘛,四叔,自己拿不到的东西,借由别人耀武扬威的送过来,觉得恨嘛?”
    “乐之,那浮华的面子到底值些什么?能换来你的欣喜么?”
    我看不得他的眼神,其实在我问出那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我是头脑不清明才挖出一个埋自己的坑。
    “四叔,乐之生而不得自悦,给自己添麻烦还不够,总是连累着您,从很小就这样。四叔,我是真心谢您,那些您为我做过的。。。。。。一切。我总是想要如何才能还得清,如何才能不要欠的那么多,但是,我发现我无能为力。四叔,您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么,不要这么宽容我好么,不要让我心里承受的那些世道常伦越发加重好么?”
    我想我身上的弦就快要断了,不是我把自己逼疯,就是完全的把自己放纵。二者皆非我想要的结局,所以我只有伤你,我只有伤你,欧阳烁。所以我说的一切所谓的报答根本就是违心的胡言乱语,一个只会伤你的人,一个只会在紧要关头舍你而求生的人,你应该也看透我骨子里的软弱了吧,那么,就放开好么?给彼此一条活路,一个生门。
    屋里早就没有其他的人,徒留我俩不知是自在些还是尴尬多。他并没有回话,只是帮我拉开一张椅子,让我坐下,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乐之,告诉四叔,你醒来是不是因为我说过的那些话,”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接着说,“我说,只要你醒过来,我绝不会再逼你,绝不再让你。。。。。。让你察觉出来。告诉四叔,是不是因为那些话,因为那些话,你才会醒的?告诉四叔实话好么?”
    一句不算太长的话,他停顿多次,不断的换气,像是一不小心就能呼吸不畅。眼睛却从没有离开过我的双眼,如同要从中发现事情的真相。我看他发红的双眼,没有一点的犹豫的,我回答他:
    “不是的,四叔。不是那样的,早在那之前我便已经有意识了。四叔,不是您想的那般。”
    我看他眼中流露出的笑意,感到手掌被加大的力道捏得几近麻木。我不知实话对于不对,只是看到那样的欧阳烁就说不出谎话来。
    “。。。。。。乐之,四叔,四叔真的很高兴。不是因为四叔的逼迫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四叔真的很高兴。
    “乐之,谢谢你还活着,真好,真的。
    “四叔答应过,无论那是不是你醒来的条件,四叔答应过,便定会做到。是的,我感谢那让你醒过来的一切原由。乐之,只要能感觉得到你的存在,只要你还是暖暖的,而不是那冰冷的没有呼吸的,四叔有什么不能做到呢?
    “乐之,我们能一起活着,真好,不是么?”
    这便是你如今的所求了么,欧阳烁?如若真是的话,那你真傻,真的,欧阳烁,你怎么能这么的傻呢?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你让我,如何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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