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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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那个,莲信,不,不用了。”清明平生第一次脸红。往日自称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红尘高手等等,这下子看来,果真都是假的。和男人洗澡都脸红。自己身边的男孩赤裸着上半身,皮肤白的透明,细长优美的脖颈下裸露着好看的锁骨。从阴曹地府走一遭回来,跛腿不知怎么的也好了,原来他是这么高挑。浴室蒸汽的原因,让他的皮肤微微泛着粉红,长长的睫毛上泛着水气,红唇欲滴。
    “啊!宁诺,那个,不用了吧。”一人一只肩膀,一左一右。一面的莲信按摩得还算舒服,宁诺纯粹是照葫芦画瓢,捏的乱七八糟。宁诺似乎越发黏人了,不论走哪都要跟着,而且,莲信做什么,他必定也要凑上一份。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都是清明伺候尊贵的宁诺。德兰西鲁公爵,看到莲信跟着清明进了浴室。宁诺跑的比兔子还快。清明尴尬的坐在浴缸里,任由他们两个伺候。时不时对上宁诺气鼓鼓的水蓝色大眼睛,马上把眼睛移开。再看看旁边专注的莲信,又顿时心跳加速。哎,进退两难啊。
    夜歌让清明救了莲信后,清明感觉每天都生活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往日只有他和宁诺两人单调的世界如今多了个美少年果然变得不一样。虽然让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人气,但要缓和宁诺对莲信的敌意,要调节莲信和宁诺的尴尬气氛,已是每天的日常工作。可恶的夜歌,都是他的错。话又说回来,这个夜歌到底什么来头,灵力强大,飘忽不定,还好,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三番四次的碰面之后,越来越对他觉得好奇。还记得听宁诺嘟囔过,“夜之使徒”……
    “对了宁诺,你还记得那个银发的男人吗?”清明若有所思的问,指头摩挲着下巴。
    宁诺正在看电视,舔了一下棒棒糖转过头不解的望着清明,随即又阴阳怪气:“就知道,清哥哥没事才不会喊我。”
    “呃……”一下就把清明搞息火。
    “夜之使徒?夜歌?”莲信端上刚做好的菜,一边摆着,一边问。
    清明眼睛一亮,“啊,莲信知道他吗?”
    “唔……”莲信用力想。
    “啊!清哥哥,还是我来说吧。”宁诺跳起来,呃,回答问题也要抢。
    “夜之使徒,其实是堕落的精灵。”挽起清明的胳膊,宁诺把脑袋靠在他肩上,继续缓缓而说,“传说,只要是有罪的精灵都会打入无边的黑暗中,不见天日,从此不见阳光。上帝为了他们逃出黑暗,所以,罚他们,只要接近阳光就会焚毁……”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下去。连莲信也是手里一顿,停下所有的动作,房间里一阵黯然的气氛。
    只要接近阳光就会……焚毁……永堕黑暗……有罪么?十二岁的孩子,在黑暗中活了五百年?有罪么?拣回一条命,忠诚的莲信?有罪么?消除灵魂的业障,身怀异能的……自己?刚刚还热闹的房间顿时充斥着沉闷和死寂。
    “啊,我还烧着汤,我去看看。”莲信进了厨房。
    “清哥哥……”宁诺眨着大眼睛,水蓝的眼睛里像有片深海。
    清明把他揽在怀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会有办法的,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活在阳光下。宁诺你五百年都没有放弃,不是么。清明望向厨房,修长挺拔的身影还在那里忙碌,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莲信,害你也不能生活在阳光下,你怪我么。
    走,漫无目的的走,昏黄的路灯只有惨淡的光,飞虫贪婪着微弱的又及其奢侈的光线,不住的绕着灯泡打转。街上没有行人,清明摸出一根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啪”得一声,打火机的光映出他带着些许惆怅的脸。吞云吐雾间,回想以前的过往,在日光下的生活太遥远,遥远到他都记不起到底是否在日光下真正的生活过。自己早已忘记了年岁,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只有一身本领,只知道自己叫清明。
    “喂—借个火。”慵懒的男声,沙哑,沧桑。
    清明都没有注意到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人。木讷的把打火机递给他,他却拿过了清明手里的烟。看样子是个流浪汉,头发不长,但凌乱。皮肤黝黑,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盯着清明看了许久,怎么也不像是和自己一样的流浪汉啊,气质出众,俊逸非凡,一身衣服一看就很高档。
    “失恋了?小伙子?”男人试探着开口。
    清明笑着摇头。
    “丢工作了?如今竞争激烈啊,年轻人工作都不好找,你看看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全都没工作,泡网吧,哎,岁数大的更是难啊。”
    清明还是摇头。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要知足,张的真么俊,又没有断胳膊断脚,又没丢工作,又没失恋,真是幸福。好的条件你都有,想要什么,去争取便是。”男人狠狠的吸了口烟,把剩的一点烟头掐灭,收在口袋里。
    也许,这人还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着个见不得光的怪物吧,要是他知道了,不知会不会还在这开导。清明起身告辞。身影淹没的黑暗里,流浪汉摇摇头,躺在长椅上睡过去了。
    当吹夜风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每天他都简单的出去转一圈,好久没有生意上门,难得落的清闲,就当放长假。无边的夜色里,不知怎么的,总是出现朦朦胧胧的面孔。那张面孔,清明清楚的记得,眼角下有颗闪动的泪痣。有种气息暗暗萦绕着自己,有种感觉说不出,如猫爪般轻轻挠着清明的心,有点痒,有点轻微的疼痛。
    同样也是永堕黑暗的人,夜歌。
    夜风如歌,如泣如诉,是什么牵动着他们的命运,是什么将他们拉近,是无边的夜,是清凉的风。在他们之间绽开的,并非是像阳光下盛放的向日葵,而是幽夜里那一株流淌着鲜红的血液,跳动着的红玫瑰,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味。
    他,就在他的面前,许久不解的答案,就在眼前。他,还是那么另人清凉,如夜风,如委婉的歌。闪动着的泪痣那么夺目,盈盈目光间带着夜的温存。
    清明双手插口袋,凝望他好久,嘴角轻轻扬起:“你在。”
    “对,我在。”回报的微笑,让人心神荡漾。
    “把莲信送到我这,搞的我家现在像战场。”
    “很热闹不是么?”
    两人老友叙旧一般,淡淡的说,清明的心里却无比的开怀起来。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
    突然空气中传来惨叫,划开宁静的夜空和两人间刚刚建立起来的气氛。夜歌可不是漫无目的的像清明一样到处乱转。有夜歌出现的地方,必定有强大的灵魂力或异类出现。夜歌手轻轻抬起,手下多了一把长剑,长剑兀自立在夜歌身旁,散发着刺眼的白光,不时还发出嗡鸣。只是他还是笑着,身体半悬在空中,朝清明温柔的笑着。
    清明也不动,依然双手插口袋,目光对着夜歌,不曾移开。
    “怎么样?尝试一下收降吸血鬼?”夜歌挑起眉毛道。
    “好,试试。有我清明在的地方,胆敢这么嚣张。”
    “那么……一起?”夜歌等待着清明的回应。
    “一起。”
    “起”字一落,两道光冲向天空,第一次两人并肩作战,清明第一次尝试收吸血鬼。鬼清明见得多了,而吸血鬼,往往不吃清明这一套。要是以往的清明,一定会给自己留些余地,而不知为何,他相信身边的银发男子,笃定了自己的信念。自信满满。
    两个身影,一白一黑,立在吸血鬼面前时,使吸血鬼发出咆哮。周悬在清明和夜歌之间,似乎对刚到手的食物不舍,一有空隙就扑向昏死的猎物。长爪子刚伸到猎物前,一把白光列列的剑迅速挡开,吸血鬼抱着受伤的爪子发出低低哀号。可见夜歌不好惹,转头又对上清明。虽说清明怀有一身异能,但比起精灵夜歌来,也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凡人罢了。看清明软剑在手,招式用尽,吸血鬼依然雷打不动,感觉倒像是在给那吸血鬼挠痒痒。若不是夜歌在,几个清明也估计不够用。
    专挑软柿子捏的吸血鬼,盯上了清明,越攻越勇,而一边夜歌却不帮忙,看戏一般,不时还发出轻笑。清明见状,迅速咬开手指,殷红在符上一点,口中轻念,“啪”得一声,像对待僵尸般把符贴在吸血鬼额头。清明大口的呼气,看向夜歌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只是片刻的功夫,吸血鬼像是回过了神,伸手撕了清明贴上去的符,嚎叫不止,扑向清明时风声呼呼,力道越发大了起来。幸好清明不是吃素的主,回避的伶俐,虽然克制不住这东西,但也让他碰不到边。
    正在这时,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如兽般的嚎叫,细细一看,黑影多了起来,黑影如鬼魅上蹿下跳,飘忽不定,比起清明的速度,也不知要快上几倍。刚见一只在树上,一眨眼,就又在墙上。清明暗暗咬牙,汗水涔涔而下。可恶,夜歌竟然还站在那里。突然,走神之间,重重的一击,清明已飞出老远。喉头发甜,一口血哇的一下,待清明站定,眼前微微有些目眩。定睛一开,自己已然在一群吸血鬼的包围圈里,一群黑影虎视眈眈。
    白影闪过,一个怪物倒下后,立在清明面前的,是带着些玩味,笑的灿烂的夜歌。他身边那把散发着寒气,光线刺眼的剑,像是串糖葫芦一般,绕黑影们一圈,黑影全部自燃起来,空气中有刺激的味道,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哀号不止。对于清明棘手的问题,对于他,夜歌来说,却简单的像拍死了几只苍蝇。
    “唰”又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但再不是吸血鬼,而是莲信。莲信扶起清明,轻轻的拭去他嘴角残余的红色。满眼愧疚。清明挤出一个笑,算是对莲信的安慰。
    “血越多,这些怪物会越勇猛,你身边有个活了五百年的,怎么不问问?不怕冷兵器,因为他们是行尸走肉。不怕你的符,因为他们未在中华尚土上经受中国文化的熏陶。清明,你太骄傲,不虚心啊。”听着夜歌的侃侃而谈,清明却是牙痒痒,丢尽了面子不说,反倒教训起了清明的不是。
    夜歌的水眸转向清明,看清明怒气渐盛,笑容又绽开来,轻轻的走向清明将一个精致的胸针扣在了清明胸前。小小的胸针泛着银色的光,称着清明的气质,更是相配。最后在耳边轻声,“这把剑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另外……”说着抬起头,声音又大了起来,“你以为吸血鬼会怕什么大蒜符纸之类?他们只怕光。”清明的脸色又变的难看,莲信却是听得入味,点点头。
    “时间不早,告辞。”说着,夜歌消失在夜空中。留下莲信和清明,还有吸血鬼吃剩的猎物。
    “清明,这个人怎么办?”莲信将手探到那人的鼻前,已经失血过多,没有了气息。
    “拿盐来。”清明淡淡的说。
    一罐盐递到清明眼前,清明接过在死人身上一撒,火头落下,那副残骸“哗”得一下便烧起来,“噼啪,刺啦”作响。
    清明和莲信走得远了,黑暗中,有个男人诡异的扬起嘴角。嘴里轻声的呢喃:“清明……”
    “不管你是谁,不要打他的注意。”
    “哼……”
    男人转过身,对上的是夜歌冷若冰霜的眼睛。邪魅的笑在嘴角荡漾开来,虽说不像是什么好人,却英俊不凡。金色的长发散发着柔光,一双水蓝的眸子如深潭不见底,身上的衣服华丽而不俗气,层层叠叠,称得他高贵无比……
    清明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那枚闪着银光的剑型胸针低头就能看见。一见它,就如夜歌就在眼前。夜歌,这个名字占据了他此刻太多的思想,两个字萦绕在脑中,徘徊不去。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般的好,连兵器也送给了清明。不知道来历,不知道目的。清明没有再与他更近一步的勇气。想要靠近,但夜歌不知是邪是正。想要远离,可偏偏夜歌又离自己近了。来来去去吊着人的胃口,不愧是个妖精。
    “清明,在想什么?”莲信看清明一路不语,终于安耐不住。
    “没什么。只是,他究竟要做什么呢?这个夜歌,让我有点烦。”
    “哦,这样的话……”说着,莲信将鼻子凑到清明胸前,贴得那么近,不知所以的清明脸有些发烫。当莲信抬起眼的时候,眼里却没有任何让人想歪的眼神,只是盯着清明,没有情绪。
    “我可以用朔洄之力看看夜歌的过往。如果你愿意的话。”莲信还是望着清明,等待着清明的决定。
    “恩?啊。”清明无措,有点貌似偷窥的行径,但更怕的是,清明看到的,是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若夜歌真的是对自己不利或有什么企图的话……不知为何,清明却很怕是这种答案。
    莲信拉起清明的双手,轻轻贴着清明,嗅嗅胸针的味道,忽然手一紧,清明能感觉到他动用了精神力。
    四周是空旷的白,什么也没有,这白光,像是久违了的阳光,让清明感觉有些刺眼。
    “哥哥?你在?”
    “对,我在。”
    喊哥哥的男孩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是不染尘的精灵,再美好的词语也形容不出他的美,银发随意的散着,依偎在黑发男子的身边。他真的是精灵,是上帝的精灵,对他疼爱无比。黑发的男子满眼溺爱,轻轻抚着那如水的银发。如不是清明有些偷窥的心虚,可能会希望一直看着他们,在谁看来,那都是一处绝美的风景,真的很美。
    清明心里忽然又泛起说不出的情绪,也许是因为黑发男子眼下那颗闪动着的泪珠,那个泪痣清明再熟悉不过,正是夜歌。忽然,黑暗又包围了清明,睁眼闭眼间,又回到了现实。心情坏透了,但不知为何。
    莲信放开清明的手,两人并肩,慢慢的走。
    “可能是在黑暗中久到连自己都忘了,夜歌的记忆里,只记得弟弟的面孔。”莲信注意着清明的情绪,淡淡的又说:“灵魂力在西方界中,据说可以让精灵的力量升华,也许,这就是夜歌搜寻灵魂力的原因。”
    “哦。”只是淡淡的一个单音。清明的真正想知道的,还不是这个。
    “他如今的容貌,只因对弟弟的思念吧,他弟弟,白歌。昼之使徒。”
    “恩。呵,难怪会找上我,我抓鬼收魂有一套,是吗?这样夜歌就能得到灵魂力?等自己变得够强大,就能到白昼里去见自己的弟弟?”清明轻笑。
    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心中的酸涩泛上心头。当清明一见夜歌时,就会莫名的高兴,只因见到他。而夜歌和清明的碰面却不是巧合,似乎是夜歌原本就计划好的。他对清明这般,只因可以得到经清明超度后的上好灵魂力,是这样吗?真的是像清明想的这样吗?送莲信到身边,多么得力的助手,还有送他的胸针,那是任何鬼怪都怕的利器。胸针依然闪着银色光,不由得让清明又想到夜歌银色如月光的长发。
    清明的手抚上那枚小小的饰物,心里却有些疼痛。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轻笑,还好,好久以为自己都麻木了,不会痛。原来,心是跳动着的,那颗心还会痛。自己不是行尸走肉,只是个不能见光的凡人罢了。谢谢你,夜歌,至少,你还能让我知道痛,谢谢……
    “清明。”莲信面带忧色,声音很轻,“宁诺还在家,未等到你,他会着急。”
    清明懂得自制,有自己的分寸。心情不佳,也只会像翻书一样马上将这页翻过去。莲信说的恰到好处,对,宁诺还在焦急的等着。做家长做了几百年的清明还有个宁诺。不,不仅是如此,他现在还有莲信。善解人意,温和忠诚,永不背叛的莲信。千百年来清明早已懂得如何调节自己,那是千百年来岁月的磨练。手环在莲信肩上,莲信望着清明的眼睛里带着惊奇。
    “走,回家,莲信,我们回家。”笑着拍莲信的肩。
    远处的灯光下,有个小小的影子,孤零零的站着,焦急的四处张望。见到两个长长的影子慢慢近了,眼里忽然放光。回来了,清明回家了。我们是一家人,对吧清明。这是我们的家。家人永远不会背叛你,不会利用你,没有你,相对的谁也活不下去。这,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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