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祭 第三卷 昕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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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晴想,也许,那是庭煜的最后一搏。
“他在台上唱贵妃醉酒,当时的你,我不信,没有动容。”何须求证,即便是她,一个旁观者都已经听出了唱词中的款款浓情,都忍不住心弦碎裂,何况是安生,要有多么无情,才能无动于衷,直到安坐台下,恍惚是听一出简单的戏,仅有的苍白脸色也可理解为,单单是为戏所迷,难免情动。
“我能不能解释为,你或许没有在意过他,或许,是有了更在意的人。再或许,安生,这个世上,就没有你在意的人,是不是?”
安生眼里有些迷茫,她听不甚懂辛晴绕来绕去的语言。但是,她知道,辛晴已经质疑了她此生最为珍视的情感,这是她不能容许的。“不,我是在意他的。我以为你明白。”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这门婚事?为什么不跟他走!”
“我?”安生终于流露出素日以来尽力掩埋的苦痛,把头深深的埋在怀里呜咽,“可是,我能怎么办?”
辛晴诧然惊觉。她只是一味的埋怨安生逆来顺受,甚至怀疑她故作无奈,实则暗喜于这门婚事,原来,她未曾考虑,突破一种枷锁对于她或许只是一个念头,而对于安生,却是跨越万水千山的艰难跋涉。安生,永远都是一个需要别人来保护来挽救的人。即便她表面再坚强,终究是伪饰,只是为了迎合她所爱的人罢了。从前是为了她的阿奶,后来是为了她的阿妈,如今也是为了庭煜,或许,她以为,她决绝一些,对方就会少些苦楚,那么,分开也就少些撕裂的疼痛,让这不可能改变的命运变得自然一些,坦然一些,淡然一些,也好。
终究还是无法放弃,她依然还是那个在她背后偷偷惩罚阿飞的辛晴。无论多难,她总要试试,是的,试试,只要为了安生的开心。
“如果,沈家主动取消婚约呢,你可愿意?”辛晴对自己的提议其实也并无自信。
“真的吗?”安生竟然流露出天真渴求的眼神,晶亮的泪珠还挂在眼睫上,一闪一闪。“可以吗?”她不想否认这个诱人的可能性,心里早已经作出的答案不愿意说出来。是啊,已经定亲了,双方大家长都很满意,沈昕豪也并没有任何不喜,更何况,两个家族的经济命脉紧密交织,联姻无疑是最好的方式。无故取消一桩婚约,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
“如果非要从辛家里娶个女儿,谁都可以。”辛晴畅想的样子是快乐的,让安生有种错觉,似乎嫁到沈家并非一件坏事。“秋寒可以,我也可以。不是吗?”
过了好久,安生才愣愣的点点头,说,“是。”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但是语气是坚定的,重复着,“是啊,其实,倒是你和秋寒,都配的上大先生。”
她称呼沈昕豪为大先生。辛晴没有听错。
此前,她称呼庭煜为“他”,简单的一个字,很少呼其名。如今,她称呼另一个男人为大先生。一个是情感的归属,一个是已经默认的依附。庭煜是曾经长在她身边的一棵野草,昕豪将是她的大树,她的蔓藤将吃力的攀援他生长,与他顶端的枝叶争抢阳光,一不小心,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和水分,难以预料最终枯竭的命运。
安生,那不应该是属于她的未来。她应该和庭煜浪迹天涯的。辛晴固执的坚定了自己的初衷。“你放心,我会帮你。”她在心里说,“也是帮他,你口中的他,唯一应该属于你的“他””。
他是那天订婚礼上最后的主角。他的风头盖过了之前真正的主角。面前的沈嘉暋叼着烟斗,宽大的豹纹长袍罩住他略微发福的身形,粗重的喘息带着浑浊的鼻音,“来者皆是客,不必多言啦。昕豪,带着安生下去。”
“这位先生若有兴致,可以随便落座。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也请便。老栗——”他朝着身边的管事者递上眼色。
“哎呦,栗叔,且慢!”一串笑声空谷银铃一般荡漾开,紧张压抑的气氛顿时缓和。沈嘉暋也展开微皱的眉头,笑着静观好戏的样子迎上秋寒的笑脸,悠然吐出一口烟雾。
“我可是刚刚听到沈老爷说来者就是客的,转眼,就要赶人走!”她嗔怒的翘起嘴巴。
栗叔垂下眼皮,哼一声,“那秋小姐的意思是,贩夫走卒进来讨杯酒,老爷都要恭敬地相迎了?”
秋寒捶胸掩口,“不是,哎呦,都怪我啦。栗叔啊,这个人呢,是我带来的,我手下的伙计。”
“哦?真是这样?”栗叔转眼看庭煜,又回头向嘉暋求证。嘉暋不置可否,倒是兴致盎然的看着秋寒。
“那么,既然是秋小姐的人,也就是少奶奶的娘家人,恕我怠慢了。这位先生,请——”
“我不是。”
庭煜说完这句话,秋寒被抢白。她头皮发麻,高跟鞋险些支撑不起身上的沉重。不过心里是快意的。她一把拉扯过庭煜,“宣!”
庭煜挣开她没有力道的拘束,错身一步,秋寒预感局面将难以控制,竟暗自有些窃喜,故作强行的再次拉扯,“宣!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再不说就晚了。”
然而,庭煜却没有语出惊人,他只是看了秋寒一眼,似乎是安抚,然后冲着沈嘉暋很江湖式的抱拳施礼,“在下宣庭煜,是个戏子,今日秋寒小姐特意请来,为乃姐订婚宴助兴的。”
栗叔一时间也语塞了。正欲求证,身后响起两声脆生生的抚掌,“好!栗叔,就让他过去唱一段,切莫辜负了秋小姐的心思。”秋字从其口中说出,无比柔软。
目送栗叔带庭煜离开,秋寒仍旧愣怔。嘉暋已经不觉来到身侧,压低声调,语含嗔怪,“秋儿,你着实让我无法。”
秋寒懊丧的甩甩胳膊。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转变成这个样子。不去看身边的人,只是望向临时空开的舞台,心中暗道,罢了,总也有些热闹看的。
然而,着实毫无热闹可言,悲悲戚戚的唱词大煞风景,她听了两句便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寻了一处地方闷闷的饮酒,听到正厅传来的喝彩声,更觉愤懑,以为会是一场抢亲的闹剧,不想却演变成一场助兴的节目,她对宣庭煜原本的鄙视更加重了一层。推开满桌子的酒盏发泄怨气,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熟悉到她的心都会跟着颤抖。他说,“又闹小孩子脾气,酒杯与你有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