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卫敬贤象逃难一样跑回家，狼狈而归，回到自己房里，一边脱衣服一边叹气，孟灵宵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看着卫敬贤好奇地问：“怎么了？不跟我说一声就出来了，回来就叹气，出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自己偷偷溜出来，衣冠不整地跑回来，一定有事。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说，不说今天我跟你没个完！”孟灵宵板着脸理直气壮地问，双手抱臂，一副管家婆的气势。
    “灵宵，你是怎么了？象是质问我一样，以前从来不见你这样。”卫敬贤皱眉道。
    “我只是跟你开玩笑嘛！”孟灵宵口气软了，撒娇地笑道，扑到卫敬贤怀里，搂着他的白玉般的脖子，象小鸟一样亲密地啄他的脸。
    “灵宵，我不知道怎样跟你说好。”卫敬贤面色尴尬，有些为难，怎么能告诉她有女人勾引自己。
    “不用说我也知道，又是哪个风情万种的绝代美人约你幽会，但是你虽然去了，却又拒绝了她。让我猜猜是哪个美人，太平公主忙着政事，无心理会你，武凤儿被太平公主关在家里，想出来找你就是出不来。所以不是齐美娘，就是毛窕娘。毛窕娘虽然美貌，但是盛气凌人，她约你，你肯定不会去。就一定是齐美娘了。齐美娘老奸巨猾，一定抓住你的心思，让你不想去而不得不去。”孟灵宵数着指头盘算道。
    “你猜得倒准，就是齐美娘，她送了一封信给我，说要告诉我玉箫是怎么死的，我才去赴她的约。但是她开始不说，后来又一口咬定说是太平公主干的。”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齐美娘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正直的女人。她会说真话吗？”
    “我不知道，半信半疑，我心里很乱，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很多事都匪夷所思，如娇兰离奇的死和她离奇的身世。”
    “你想念娇兰吗？喜欢过她吗？我知道她喜欢你！”孟灵宵小心翼翼地说，看着卫敬贤脸色的变化。
    “我以前从来就没有注意过她，她只是一个侍候我的小丫环，我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不过她死得很是可惜。”
    “一个正在花季的少女，死在一场她母亲制造的谎言上。”孟灵宵也情不自禁地叹息。
    “人生有太多的意外和想不到，人就好象大海里的一个孤舟，不知道自己会停泊在哪里。娇兰的命运是她自己始料不及的，我们又何尝会知道自己的命运？我们的命运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敬贤，我真怕你在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之间的斗争中受到牵连。”孟灵宵把头靠在卫敬贤肩头担心地说，眼睛里满是忧虑。
    “灵宵，我不当官，不和权贵来往，他们的斗争我不参与，置身事外，将来谁赢谁输都与我无关。”卫敬贤平静地说。
    “话虽如此，我怕有人到时对你故意陷害。”
    “灵宵，我想离开京城，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卫敬贤深情地看着孟灵宵说。
    “好啊好啊！我也早想离开京城。”孟灵宵拍着手欢呼道，笑靥如花。
    “但离开卫家后，我们就不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以后要委屈你了。”卫敬贤抱歉地说。
    “我根本不爱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只爱跟你在一起。等我们找个清静的小山村里过日子，我要亲自为你洗衣做饭，我要学着孟光举案齐眉。”孟灵宵甜滋滋地说。
    “我的好灵宵，我没有选错人。”卫敬贤心满意足，伸手温柔地揽住孟灵宵的肩头。
    “多谢你的厚爱，自从认识了你，我才觉得我很不错，以前没人说我好，我很自卑的。”
    “只要我说你好就行了！”卫敬贤柔情地吻着她说。
    “敬贤，我以前长得很一般，一点都不美丽，不但不象玉箫姐姐，就是比娇兰都差远了，这次回到唐朝，我才变了模样，变成一个肖似玉箫姐姐的美貌少女。我以前的样子你根本不会爱上我。”
    “我爱上你并不是因为你美丽的容貌，我说过，再美丽的容貌也比不上一颗纯真的心。如果我是好色之人，因为女人的美貌才爱上她，就为什么比你美貌的武凤儿、齐美娘、毛窕娘都对我示爱，而我却对她们毫不动心。美貌只是幻影，美德才是真实的。”卫敬贤眼神坚定地说。
    “或者你爱上我，是因为我长得象玉箫姐姐。”孟灵宵低语喃喃道。
    “我已经对你说过多次，我对你有好感就是因为你长得象玉箫，可是后来，我爱上你是真为你的纯真可爱、宽容大度。我深深明白，容貌只是假象，长得象玉箫的女人和玉箫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品德、性格完全不同，就是做玉箫的替身都不配。我不会因为找一个外貌象玉箫的女人作玉箫的替身。”
    “敬贤，因为我不美，所以我自卑。你永远不会了解到一个容貌不美的女人所拥有的自卑。”孟灵宵低头叹息道。
    “也许我不了解，但我可以告诉你，女人的容貌对我来说是不重要的，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以前的容貌，我也不会改变爱你的心。”卫敬贤情真意切地说。
    “敬贤，你对我太好了！”孟灵宵的眼睛熠熠闪光，闪动着爱情的光芒。她紧紧抱住卫敬贤说，敬贤我爱你！
    “我也同样的爱你！”卫敬贤笑着说，自从两个人相爱后，“我爱你”、“我也同样的爱你”这两句话不知互相说了多少遍，但这两句话却百说不厌。就是说一千年一万年，还是很有新鲜感，很让人感到甜蜜。
    “唉！”突然空中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象是女人的叹息声，倒吓了两人一跳，两人松开手，面面相觑。孟灵宵吃惊地睁大眼睛说；“这声音很象是娇兰的。”
    “这是风声，你太想念娇兰了才觉得象娇兰的声音。”
    “不是，真是娇兰的声音。娇兰的灵魂一定在哭。我夜里经常听到娇兰在哭。她死得冤屈，所以她阴魂不散，她在哭，每夜都在哭。”
    “别自己吓自己了。夜晚风声呜咽，象是女人的叹息声，有时还象女人的啜泣声。”
    “也许是我日有所思，夜里就把风声听成娇兰的哭声了。我很同情娇兰，娇兰这些年心里很苦，她身为地位低下的婢女，却心里以为自己是至尊至贵的金枝玉叶，看着武氏的子孙占据据着皇位和荣华富贵，自己却在官员家里当婢女，这种感觉一定很痛苦。不过好在她伺候的人是你，伺候你就是幸福。”
    “其实娇兰和我的接触并不多，我的身边是由我奶妈林氏和她的女儿蕙儿照顾的，娇兰还有其它几个丫环在我身边只是打杂。后来玉箫死后，我心里难过，想一个人清静，就让丫环们住在外院。”
    “蕙儿长得美吗？我猜她一定是个美人，你身边的女人长得都很美丽！”
    “蕙儿还算美丽，很清秀的一个人，但是她比我大八岁，是个寡妇，她从小把我带大，在我心里，蕙儿就是我的姐姐。”
    “蕙儿现在在哪里？”
    “她前年改嫁了，回家乡居住了。她第一次嫁人才八岁，是童养媳，十四岁时丈夫死了，就来我家帮着她娘照顾我，前年她二十六岁，我母亲给了她一笔钱当嫁妆，她回家乡再嫁，我奶妈林氏也告老还乡了，就在你来我家的前几天她们都走了。”
    “蕙儿比你大八岁，就是在你奶妈来你家的时候去做了别人的童养媳，你奶妈应该有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吧？”
    “我奶妈有两个女儿，一个是蕙儿，另一个是芸儿，芸儿比我大一岁，前年跟着她娘和她姐姐，也回家乡嫁人了。”
    “芸儿长得美吗？从小跟你一起长大，肯定很要好。”
    “芸儿又黑又胖人又凶，她以前经常欺负娇兰，我不喜欢芸儿。”
    “那娇兰岂不可怜？”
    “我奶妈人很好，只要芸儿欺负娇兰，我奶妈就向着娇兰教训自己的女儿。”
    “不管怎么说，自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娇兰受丫环的欺负总会心里难受，但娇兰已死，她不会知道自己不是金枝玉叶，而是一个酒鬼仆人郭大牛的女儿。”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如果她知道自己不但没有显贵的出身，而且出身最是低贱，她会更伤心难过。”
    “可是如果她知道她不是李氏子孙的话，娇兰就不会为父母报仇而去刺杀皇帝，她会安心当皇帝的才人，黛眉巧画，宝髺千变，每日梳妆巧饰讨皇帝欢心，争取多得些宠爱，争取早生个儿子母凭子贵。不过皇帝过几年就有工于心计的妖艳美人武惠妃专宠椒房了，其它的妃子都会失宠，日子会不好过的，你那个爽朗大方的干姐姐王皇后，会因武惠妃的暗算而被废掉忧郁而死的。”
    “自从新皇登基之后，我就没有见过王家姐姐了，其实拜干姐弟只是一句戏言，我可不是什么国舅爷。但王家姐姐端庄贤淑，被废掉忧郁而死就太可怜了。她被废掉是你看的历史书上写的吗？”
    “当然是，否则我怎么会知道？李家皇帝就容不下王姓皇后，容不下端庄贤淑的皇后，只喜欢立妩媚妖姬为皇后。”
    听到此言，卫敬贤突然想到齐美娘那句尖酸刻薄的话：“皇后太后、公主王妃，贵妇千金，有几个不是放荡娇娃？”则天皇后和韦皇后的风流韵事满天下传闻，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宫廷贵妇们哪个不效仿皇后的风流妖媚，又有几个还视贞洁为美德呢？品德端正的，也只有书香门第家的女人了。
    是啊，李唐氏的皇帝从第三代开始，就不喜欢端庄简重的皇后，只喜欢放荡娇娃，自则天皇后开始，哪个皇后不妖媚？端庄正派的皇后就会被废掉，只有风流妖姬才能当上皇后。可怜的王皇后，命已如此，谁也帮不了她。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对孟灵宵说，不要为别人伤心了。天不早了，我们睡吧。两人相视一笑，拥抱着共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