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不知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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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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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的时候,晴格格走了。
陆奔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头埋进被子里,一整天不出声。
话说当时陆奔那色胚情难自禁当着全班的面亲了晴格格,晴格格当场就哗啦啦的吓哭了,趴在桌上哭个不停。再之后,陆奔屁颠屁颠地跑到她家墙院旁蹲点,等待心上人跟他上学校。等到冷风吹僵了缩着身子的他,一条大狼狗从晴格格家奔出来……
“何必呢?被狗咬得爽吧,屁股打了几针?”连狒狒都忍不住打趣他。
我拨了拨他头顶的被子,他立刻缩成一团。我一拳擂在他背上,他往前拱了一拱,还是没声。我跳起来,嚯地掀走了他的宝贝被子,他背对着我,抱紧了身子。我爬上上铺,踩他的腰杆:“冻死你丫的,你还真以为你是铁铸的。”
他终于翻过身面朝着我,用哭红了的双眼看着我闷声说:“我的心好冷。”
我被他的话给逗笑了,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多好的一个姑娘,你把她羞的学都不敢上了。他父母肯定跟你没完。”
“没完就没完,我还想娶她呢。”他拉过被子又重新盖上。
“陆奔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早说没戏了。”狒狒说。
“你说谁来着?有种再说一遍!”陆奔架着被子站起来,咆哮:“费建文你除了落井下石还会什么?你这烂人!”
“再烂也没有你烂!死人!我忍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咱把话说明了,为个女人和兄弟这样你算什么东西?!”
“死猪,我就不是东西!想打架,来啊!”陆奔挥掉被子,套了一件单衣跳下床:“打啊。”
“揍的就是你!”
寝室里的其他几个人早跑得没影了,别寝室的人苍蝇一样堵在门那里,我说:“限制级画面,一秒一块钱。”
轰走一群苍蝇,屋里两人打得不离不分,有首歌咋唱的,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兄弟么,还能打得起架来,就有得救。陆奔那小子心里不顺,打架发泄发泄也挺好,总好过闷死在被子里。
“散场散场,收摊子了。”我拆开他俩。
他俩穿过我,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胸腔气得一上一下的,然后瞪着瞪着就笑开了。
我还记得,晴格格是真的退学了,再也没有回来。在那个并不开放的年代,流言扉语更严重,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陆奔总是习惯性地向后看,看那空着的座位,然后落寞地回头。我和狒狒在后面算着他的回头率,一算就算到了元旦。
我知道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轻浮和草率,可上天并不给他机会悔过。
听说,晴格格去县城了,做了裁缝。
元旦我们要回家,那么远那么难走的路,我们三还是靠着双脚走到了。那天下了很大一场雪,冷风刀子一样地刮在脸上,生疼生疼。
我不想进家门,在陌生人家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那户人把我当贼,户主都派上了。我不是不想家,我做梦都在回家的路上。冒着风雪,我背着包低着头,数着一浅一深的脚印向前走。
突然肩膀被人握住了,我反射性挥拳。
“嘿是我。”曲歌握住我的拳头,问:“我叫了你好多遍,你怎么脚不停?”
“没听见。”我抽出我的手,说:“你怎么在这?”
“奶奶想吃大白菜,我出来买。”他拎着一棵大白菜在我面前晃。
我扯了扯嘴角:“冬天大白可贵了,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不是。”他急了,一下拉住我的手不放。
“不是是什么?移开你的爪子,我要走。”我甩掉他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
走了几米远,听到后面一阵声响,我还是懒得回头。一件旧雨衣搭在我身上,我扭头,曲歌笑着对我说:“快回家去,等会雪下大了,路更不好走。”
他吹落拍落了我头上身上的雪花,我突然觉得别扭,扯掉他给我系上的雨衣,掷在雪地里。我邱南飞就是被虐惯了,受不了别人对我好。
跑了很长一段路,摔倒了好几次,我只想在雪地里瞬间蒸发快点消失在他眼里。我回头,还是看得到茫茫大雪中那一抹灰影。真要命,心跳擂鼓似的,这什么状况?
继续跑,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我倒在雪地里,想着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跑什么跑?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跑他娘的跑,我真有病。
脸上热热的,融化了飘落在上面的雪。天上的雪花很有节奏地飞来飞去,而我的心跳得还是很没节奏,我往雪里擂了几拳,笑我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次回家,邱南天叫了我一声哥,我还真有一点不习惯,傻着眼恩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雪沫打在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盯着黑白电视机上麻麻点点的图像,握着双脚靠在墙上度过了元旦三分之二的时间。
返校的那天,雪依然在下,厚厚的雪,漫过了膝盖。
举步艰难,爸说,别去了。
我偏去我死也要去。我头顶化肥袋,一鼓作气的上路了。
旧时事,还记得,北风吹,大雪飘。
我一直走在风雪里,一直一直。
“要是一千年后还没到世界末日,我们的灵魂不灭,你会成为什么?”我们三把三床被子叠在一起,挤在一张床铺上聊天。
“咋还有这事,瞎掰。”陆奔横了一眼狒狒,嗤鼻:“鬼扯淡。”
“扯你的蛋。”狒狒反驳:“你就没蛋了。”
“再说我把你丢出去,外边雪大着呢。”陆奔在被窝里蹬狒狒,我一胳膊肘拐过去:“陆奔你再蹬小心我阉了你!”陆奔立刻把头凑过来,贼笑:“爱妃,朕没了命根子,你一辈子该咋办哦?”“不要学肖剑那死王八蛋!爷爷的,学一次我揍一次!”“谋杀啊有刺客啊,来人啊快把他拖出去砍了,救驾!救驾!”“鸭公嗓!再喊我车裂了你!”
一场大雪,把我们三困在狭小的寝室里发芽。
一本《西游记》,三个人摊在膝盖顶上脸贴着脸看。
孙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五百年不得翻身。虽然很努力,但还是挣扎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有时候,我们只想按自己的方式过活,但偏偏有人已经谱好了我们一生的歌,我们只要按部就班千篇一律地唱下去,就终结了我们的一生,也就是唱好了这首歌,可是有多少人会甘心?
狒狒又问:“邱南飞,一千年以后你会成为什么?”
我说:“一千年以后,我就是宇宙垃圾。”
陆奔大笑:“你现在就是垃圾。”
狒狒说:“我们都是垃圾。这个不算。”
雪下得越来越急,我推开门,雪花落了一地,一地雪白。
这个冬天,太奇怪,雪下得太不正常。
陆奔跟出来说:“见鬼,脏衣服都板结了。什么时候有太阳……”陆奔突然不说话了,盯着我看,之后又笑:“嘿,邱南飞,从我这一角儿看,你怎么看起来像姑娘?怪漂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