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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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西陵的都城离大江并不算近,其实,李曳的父王也并不那么憎恶李曳。只是或许大江的强大,大江的富饶,是真的让西陵王恐慌并觊觎了很久,以至于,在江王提出要两国交换使臣时,即便是要求让他唯一嫡出的儿子作为交换使,他也在不及一个月便将盛装的李曳送至大江的王宫内。其诚意可见,却也多了些巴结的嫌疑。
不过,这些李曳倒是并不在意。他只是有些担心他的母亲,她执着李曳的手心,没有休止的哭泣。泪洗刷去面上繁杂的容装,忧愁与苍老,没有了遮掩。李曳仿佛看到多年前,母亲初入宫廷时的挣扎,那一声声的嘶哑,一阵阵的颤抖,一滴滴的泪水,涔在心中,无处躲藏。
或许,自己的离去对于母亲,是奢望已久的解脱,只是,李曳知道,二十年前,当母亲誓死护住自己时,他已是母亲心头的刺,拔与不都是刺骨的痛。
微风萦在身边,李曳倚在软塌上任着腰部的酸痛点点溢起,凤楚央是个英明的皇帝,他早有耳闻,不过,李曳未能想到,凤楚央还是个未及弱冠就征战沙场的将军,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收服大江周边的三个小国,才使得大江如今的疆土空前的扩大。李曳微微的移动着身子,他想,自己怕是再也回不去西陵了。
扬起眉角,他忆起与凤楚央在西凌初遇那一夜,他虽知道凤楚央被人施了药物才与自己有了牵连,却依旧是他倾尽一生的狂乱,他终于明了,为何母亲在父王每次宠爱新欢时,独自低泣。
爱情来得猛烈,岂是凡人所能抗拒。
凤楚央……
是否你我前世已曾相逢,否则,为何只是一眼,便已万劫不复。
是否自己注定便是个逆天的人儿,连这不敢奢求的爱情,也注定得不到祝福,注定要被世人唾弃。
这便是李曳的命么……
李曳仰首,灰色的空中有惨白的淡云,李曳忽然的想,这云朵的尽头,是否曾有一个人,他有着干净的微笑,温暖的嗓音和,纤白的指尖。
这样的想法来的突然,像是夜间的昙花般,开的突兀。李曳微微的拧起眉头,自己缘何会凭空的起了这样的念头,这样熟悉却莫名的想法,这样遥远却贴切的触觉……
眼角一阵的酸胀,李曳抬手遮住眼前并不强烈的阳光。这样骤然涌起的情绪,夹着掩不住的倦意,李曳有种身处黄泉的错觉,阴暗,却不冰凉。
“主子……”平儿踩着凌乱的脚步,低头站在李曳的身旁,面含难色,支支吾吾的说着。
李曳颔首,手掌轻轻的移开,双目依旧的阖着,面上是淡淡的倦意,眼角残着许不明的痕迹。
“主子,艳妃前来求见……”平儿拧着秀眉,难掩话语中的不悦。自己随着主子才刚到大江,虽说,主子与大江王的关系有些难以启齿,但终究主子也是西凌的皇室,她以为主子终是可以免于宫廷的纠纷,不想才来大江一日,便已不得安宁……
“让她进来便是了。”李曳声音有些疲倦和莫名的忧伤,却也说的平淡。
“可是,主子,她定是前来……”
“平儿……”李曳轻声的打断平儿的话语,“这既是大江的疆土,与人篱下,自是要谨慎,更何况……”
更何况,历朝历代,哪有使臣入住后宫,哪有外臣与君王同寝。这是自己惹的闲祸,自是自己来承担。
平儿抿着嘴角,不情愿的向门外走去,昨夜,江王来此待到清晨才离去,她知道主子定已非常疲惫,主子的身子向来不好。
平儿再次的皱了皱眉头,低头行礼。
李曳勉强的坐立,将散乱的发丝,小心的收至耳后。
艳妃,据说是江王最为宠爱的妃子,在未能选出皇后的当朝,后宫,便是她的天下。
李曳微微的叹息,他早已想过定会有人来惹得自己不悦,只是未曾设想,这女子来得如此之快。
“李大人……”细腻的声音,自庭院幽幽的飘来,微微发福的女子,并不妖艳的颜妆,因一双狭长细眼的风情,显得迷人。
“李大人,请恕哀家有孕在身,不便行礼……”女子行至门前,朱唇轻启,说的委婉,却将身孕二字咬得清亮,眼眸处流转的骄傲,是孔雀展屏时的斑斓。
“娘娘客气了,本该是小臣向娘娘行礼才是,只是……”李曳弯下腰来,纤细的银丝,落在耳旁,唇角微扬,母凭子贵这样的事情,或许是嫔妃们奉为金科玉律的条文,但是,在他看来不过,笑话一桩。
“只是,小臣身子有些许不适,只得尽些简略的礼节,还望娘娘海涵。”李曳抬头,不掩饰眼中漫溢的笑意。
艳妃本是前来示威,未料及李曳突来的这浅笑,下意识的想要蹙起眉头,只是在眉毛拧到一半时,生生的停住,明媚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大人莫要客气了,这宫中从未有过男宾,唯恐招待不周,不知大人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艳妃扬起薄纱般的衣袖,倚坐在八仙桌的一角,挑着秀眉,眯起妩媚的眼角,本应是温柔的询问,不过,因这毫无由来的媚态,显得有些细小的阴狠。
“谢娘娘的关心,小臣自幼便于宫中居住,已是习惯,小臣一切皆好。”李曳轻声的提醒着,依旧浅笑。手指覆在暗红色的桌脚,他瞥向端茶进来的平儿,突来的心中猛然一颤,却也由着平儿将自己心爱的雾里清端了上来。
浅色的雾气,缓缓的飘出杯面,淡茶的清香溢在眼前。
艳妃颔首,轻笑,将面上稍许的尴尬,小心的掩去。
“昨夜暴雨忽至,未能及时的换人为大人添些被褥,实是哀家的过错,圣上既是将大人安排至后宫内,自是信得过哀家,不想哀家却害得大人患了风寒……”艳妃轻纱覆面,似是歉意,眼角却残着一丝阴冷,来不及收回。
“娘娘莫要自责,小臣昨夜与圣上彻夜谈论国事,圣上曾派人取来锦被,小臣并未受到风寒,”李曳端起精致的茶杯,轻饮,“至于,小臣身子的不适,只是连日赶路所至,劳得娘娘惦记,小臣万死。”
李曳说的淡然,含着微苦的茶水,眼角是细致的慵懒,溢在惨淡的阳光下,那样清浅悠然的姿态,仿佛所有的追逐都能在他的眼前,悠然的消散。
“是大人客气了,哀家乃是后宫之首,关心大人实为哀家的本分。”
艳妃幽幽的说道,她努力的装作正定,眉眼之间也满是威胁,如此也未能掩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
毕竟,毕竟眼前的男子才是当今君王的新宠吧,江王的脾气,江王的脾气……
李曳微微的停顿,他将手中茶杯轻轻的放下,茶水溢出,溅在葱白的指尖,微热。
“娘娘言重了,若说后宫之首,怕要等圣上选出皇后才有定论,娘娘莫要过于忙碌才是……”李曳的唇角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的轻柔,然,这轻柔的声响却如梅雨时节的细雨般,连绵的溢在屋中,久久不散。
艳妃觉得自己是该生气的,毕竟这语中夹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只是李曳这般平静,却让艳妃有着刹那间的惊慌,她仿佛看到尚未进宫的自己,那个自己许久许久不曾想起的样子,那时的她,不懂如何浓妆艳抹,不知怎样费尽心思的讨好君王,更不会为了争风吃醋害人性命……
艳妃悄悄的深吸气,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李大人,莫要忘了,如今已不是在西陵了……”
李曳的笑意大大的散开,明显,这艳妃久居宫中,并不知道自己在西陵是怎样的不得宠。这般的话语,于他,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李曳不怒反笑,这艳妃再次的惊恐起来,艳妃知道她面前的这男子是西陵嫡出的皇子,但是她却不能从李曳的身上察觉出一点皇家的气息。他如同骤然入尘世般的干净。
她在这宫中待了三年,她见过许多的人,有畏于权势顺从自己的,也有固执坚持最后死在自己手上的。但是,她从未见过有谁在这后宫中如此淡然,仿佛得宠失落,生与死,都与他无关。
艳妃忽的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得道:
“那,大人好生休息,哀家先行回宫。”
“小臣体弱,不能远送,还望娘娘赎罪。”弯腰作揖,李曳有些生硬的行着大江的宫礼,却是恰好的遮住眼眸,不看艳妃。
“无妨。”
艳妃微微的颔首,小心的起身,一旁的侍女们赶忙上前,为其抚平裙角的褶皱。艳妃轻拧起眉头,簇拥之下,缓慢的离去。
李曳轻轻的叹,艳妃鲜艳的衣裳在阴暗的阳光下,万分妖娆。
“平儿,”李曳转向一旁木讷了许久的平儿,或许她看了太多自己受欺凌忍耐的模样,对于刚刚的对话还未能适应,被李曳忽然的声音吓得猛然一颤。
“平儿,日后再次宫中的妃嫔前来,记得莫要再上茶水及糕点。”
“主子,这是……”
“平儿,莫要问了,照做便是。”
李曳的话语间倦意加浓,他缓缓的阖上双目,将薄毯掩在胸前,扬手挥退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