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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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李曳每每吟出这句子时,都有那么一丝的颤意。阿房,阿房,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绝世女子,能让君王用那寸寸黄金为她堆砌华美的牢笼,她是有着怎样的情怀,令得那统一天下的男人甘愿对她绕指缠柔。即便幸运如她,也终有被遗忘的点点苦楚吧。若她能知晓那座写着她名字的宫殿在那一炬之后,残存的悲凉,她是会惋惜,还是只留淡然的释怀……
思及此,李曳扯出一抹轻笑,他又开始漫无边际的去妄想这古老的往事了,是否是在这宫殿里待的真的是太久了,他竟开始同情为光鲜所困的那些女子们,生于权贵之家,命运所定,或是幸运,或是,极大的不幸。
李曳微叹,他转身迈向自己的房间,那个虽说比不上阿房那样的壮观绝美,却也是极尽奢华的,西陵后宫。
在房前顿住了脚步,李曳拧了拧眉头,却是没有停留的快步走向前。
屋内,李曳的床榻上端坐着的女子,她看着李曳半跪在自己脚边,没有起身,只轻手探上李曳的脸颊,是习惯的内敛和淡淡的愁郁。
“曳儿……苦了你了……”女子柔声的唤着,那点点颤音中夹着大哭之后的痕迹,女子小心的将自己颤抖的指尖从李曳的面上移去,却依旧掩不了她眼眸中的浓浓忧伤。
“母后,莫担心……”淡色的唇微微张合,本想宽慰母亲的愁绪,却因气息的不畅,重重的咳了出来,苍白的面上因这忽来的咳,泛起了并不正常的红晕。
“曳儿,都是母后不好……曳儿……”泪水再次涌起,浅粉色的绢帕掩在面上,手指依旧白皙,却已不再同年轻时般的细致。
岁月总会在不经意间夺走些什么,然后,猛然回头,措手不及。
“母后莫哭,这怎能怪得了母后,若没有母后,又怎会有如今的曳儿……”轻轻的拭去母亲眼角冰凉的眼泪,那些剔透的泪滴沾在指尖,忽的有些刺痛。李曳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看着母亲难掩的老态,看着她眉间含着的幽怨,越发的深邃。
“曳儿……”女子咬起朱唇,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许真的是自己作恶太多,以至于,她连自己唯一的儿子近在眼前,却也保护不了。
“母后莫要担心了,曳儿去了大江,定会照顾好自己。”李曳柔声的安慰着自己已将面妆哭得凌乱的母亲,手心贴在母亲微凉的手背上,他忽然很想要告诉母亲,告诉这个自己至亲的人,其实,他在西凌的这二十年并不快乐,其实,要去大江,是他心甘情愿,其实,这才是自己真正的企盼。
指尖轻颤,话终是哽在咽喉,未能说得出来。
玟娇执起李曳的双手,轻咬唇角,如今,她能做的,她能替李曳做的,或许也只有相信,她只能逼着自己相信李曳,相信李曳所有,没有说服力的诺言。
看着母亲迟疑的离去,李曳轻声的叹了口气,扶着床沿,倾身坐立坐在床角,没有梳理的发顺着肩膀,滑落满身。
午后的阳光是慵懒的,它静静的洒在阴冷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七皇子……”门外传来太监细细的声音。
李曳拧了拧眉头,扬手让他进来。这太监唤做乌翔,李曳认识,当年也是父王身边的红人,后被调去三皇子身边,随着三皇子的这些年,自是沾上了不少的恶习,如今早已不是李曳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乌翔,你有何事?”
“七皇子贵安,不成想皇子还能记住小的名字,小的感激涕零。”乌翔堆着笑脸跨进内屋,弯腰垂目,却没有行跪拜之礼。
李曳弹了弹膝盖处的灰尘,没有在意他的放肆。
“有什么话便快说,我要歇息了。”李曳一边说着,一边仰面靠在床上,半闭起双目。
“是,是。”乌翔端起手中的锦盒,刚待迈步向前,却看见李曳冰冷的余光扫过,止住了步子,他知道,这身体不济且不得宠的七皇子,无论怎样欺负都没有关系,只是,莫要离他太近,此为他的大忌。
“七皇子,这是三皇子特意给您准备的践行之礼,海珠镶金镂空簪,并且他让奴才带他嘱咐您,在大江定要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切记,切记,要恪守妇道。”
乌翔掩了掩嘴角,此次七皇子出使大江,虽打着使者的旗号,实则乃是江王看上七皇子的美颜,掳去大江做个男宠罢了。朝中众人皆知,只是无人开口,这三皇子要的临别之礼本是他为三皇子寻来为博得皇妃一笑,莫料到三皇子竟是用到此处了。三皇子平素向来乐于欺负七皇子,不过如此明目张胆的耻笑,倒是鲜少。
李曳挑了挑眉毛,幽幽的开口道:
“平儿,接下锦盒,孤赐给你了。”
平儿自幼便待在李曳身边,早已是习惯皇子们的欺凌,只是却几乎未见过李曳为此起过争执,她微微的停顿,向着李曳俯首行礼便接过乌翔的锦盒,轻手放在一旁。
“七皇子,这是三皇子亲自为三皇子挑的,这样恐怕……”
“怎么……”李曳压低了声音,却也不掩饰其中的玩味,“三皇兄既是送我了,便是我的东西,我赐于平儿又何不妥么……”
“这……”乌翔没有想到李曳会是这样的反应,皇子们欺压李曳已是多年的常事,从未见他有过反抗,如今却真的仗着江王的宠爱么。
“况且,”李曳打断乌翔这本就继续不下去的话语,“况且,这原就是女儿家用的东西,我想大概三皇兄是忘了,即便李曳在年岁上小他几岁,但李曳却也是堂堂西陵嫡出的皇子。”
乌翔一个冷颤,慌忙的掀开衣角跪了下去。是啊,他虽被人成为“妖精”,王上也不可能将王位传于他,但是,他的确是这西陵,唯一一个,嫡出的皇子。
“乌翔,你回去告诉三皇兄,李曳这次出使大江,定会做个称职的使臣,勿用他操心。”
李曳闭着双目,挥了挥手,便将床帘拉了下来。
他轻轻的叹,他本可默默的受下,就像这二十年来一样。只是,提及江王,他断不能让江王因他在西陵的后宫留下过多的话柄。虽然他知道,以那个男人,定然不会在乎。只是,只是。
李曳没有再想下去,他伸手解开浅色的发带,银色的发洒在身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