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两天，马老爹心神不属，坐立不安，因为他欠的一笔赌债就要到日子了。
    眼看着那要命的时刻一天近似一天，马老爹再不敢出门，他整天跟在马武后面，他记得儿子有一次说过的会帮他还钱的话，尽管他并不相信，可就算只是这么一个马老爹自己都不相信、明白人一看更是知道绝不可能的希望，马老爹也最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它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俗话说父债子还，这原本也是天经地义的，难道他们就能忍心看着让人拆散了他这把老骨头吗？
    这天，马老爹正收拾了等在院子里，准备过一会跟着马武去地里干活。
    篱笆外转过两个人来，马老爹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心突地一跳的功夫人已经条件反射般想溜。
    那两个人早就知道今天要收拾的老小子比个泥鳅还滑溜，一转过来就盯住了院子里。“嘿！别跑！”一个人马上大叫道。
    马老爹看看已被发现了，只得唯唯站住，脸上迅速堆上笑来。
    “啊，是鲁兄弟，哈，还有张兄弟。”
    “马老晕！你跑什么！看这样子不待见我们兄弟啊！”
    马老爹讪笑，“那哪儿能啊。”
    “哼！”姓鲁的大汉冷蔑的一笑，“不跟你废话！怎么样？今儿我兄弟的来意想必你不会不知道吧？上回说好的，这拿出来吧！”
    马老爹支吾着陪着笑，“鲁兄弟，您知道的，我家这情况，您看是不是再……”
    “少废话！”姓张的大汉眉毛立起来，一旁打断了他，“怎么着，到底想赖账是怎么着？忘了你字据怎么立的了？痛快着点！兄弟们今儿个可没空跟你胡缠！不拿出来咱们就照章办事！”
    马老爹的脸顿时绿了，半天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马武拎着桶从柴房里出来了，猛不丁的看到院子里的人，他呆了一下。
    “武子……”马老爹凄惨无助的目光马上如遇救星般投向他，因为太害怕了，他的声音打着颤。
    马武看他一眼。
    “武子！你不能不管啊，你不是说会帮我还钱的吗？”这是马老爹全部的希望了。
    马武又看看立在那里神情不善一声不吭审视着他的两个彪壮大汉。
    “武子，你拿出来啊！”
    ……
    “啊？”看到马武面无表情，毫无反应，马老爹越来越急，“你说话啊！”
    马武又直直的看了一会，然后，他的眼睛低下去，“我没有钱。”
    “啊？你说什么？”虽说没抱多大希望，但马老爹的心还是一沉到底，他也更慌了，“那怎么办？武子，你说啊，那怎么办？你不是要帮我还钱的吗？”
    ……
    “说完了吗？马武，你要是个男人就给你爹还上钱！”姓鲁的大汉不耐烦地粗声道。
    马武也不看他，仍是那句话，“我没有钱。”
    “武子……”
    “真他娘的！”
    姓张的大汉狠狠把拳头一掰，恶声道，“看来今儿个不给你们点厉害，你们就学不了这个乖！鲁哥？”
    姓鲁的大汉也捏起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挫骨声。冤有头债有主，要收拾也得先拣马老爹。于是，姓张的大汉几步上前，毫不费力的就一把拎起了他，还没动手，马老爹已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饶命啊！大兄弟！大……大老爷！哎哟！武子，你好狠的心！我这把老骨头……”
    马武的头一直低着。
    “……放开他，”时间从来没过得这般艰难过，但终归没出意外，赶在姓张的大汉动手前，马武嘶哑的道。
    他的唇角都不易察觉的抽搐着。他不是可怜那个男人，真的不是，他恨他！很多事，不是因为他就不会发生，只是因为，只是……
    “父债子还，有什么事，你们就冲着我来吧。”
    华奉祥来到东凤村可说完全是不经意间。东凤村很穷，以前陆仲金带他逛时都是绕过这里，这天他自己上的山，下来时左拐右拐就拐到了这个全是低矮土坯房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这就是那天那个乡下男人马武所在的东凤村，尽管这几天他有些想让那个陆仲金带他来的，马武的倔强和他的身体给这个花花大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华奉祥知道，这回走之前，他必要再和他会会的。
    可怜那个小子，他要是知道了他的这个打算怕不是真要发疯，上回被陆仲金以三个店铺的参股权骗了来给他，他玩得有些过了，也只亏的他受得住。
    无论人还是东西，凡被华奉祥感了兴趣的都会摁住了一玩到底，所以，想到那个男人那个时候被他放开了都久久爬不起来的样子，华奉祥都不禁有些替他难受了……不知下回能指望他好些么？
    他不知道那远远不是结束吧？
    问了几个人，华奉祥一路游逛着向着村外走去。
    他的心情很好，略有心事而已。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
    刚刚转过一个拐角，出现在眼前的一个格外有些破烂的篱笆院里，几天不见的马武神情黯淡的杵在那里，脸上仍旧可见被他那天制造出来的伤疤和吻痕，“父债子还，有什么事，你们就冲着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