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魂若惊天 第二十章 碧玉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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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翠的竹林,幽深而带着一丝神秘,清冷的月光,依稀从那缝隙间滑落,星星点点,一片寂静。
夜色如墨,冷月无声。
一盏孤灯幽寂地挂在屋前,照亮着方圆一寸之地,而周围更远处,却是一片寂静深远的黑暗。空气中,仿佛有股莫名的气息微微浮动。
夜风渐渐大了,吹动着白衣少女的衣发,隐约带着疯狂,如孤单的云,独自飘舞,只是她似若有所思,默默站在台阶上,怔怔凝望着远方。
要离开了,本是期待的事情,为何又有种忧伤的情怀,慢慢包裹着自己?
是舍弃不了旧居,还是割舍不了故人?
心头的愁绪,好似头顶的乌云,遮天闭月。
“沙沙,沙沙…”突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悄然响起。
白衣少女忍不住回头,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天魄。他的身影隐没在一片黑暗中,微弱的灯光隐约捕捉着他的轮廓,似苍凉的一道剪影。
“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爽约了呢。”白衣少女黯淡的眼神骤然一亮,像燃烧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整片天地。她盈盈向前走了几步,忽地一怔,停下皱眉道,“你喝酒了?”
天魄脸容浑浊,有片刻的沉默,方才含糊不清道:“解药呢?”
白衣少女面色转冷,上前一步道:“我问你是否喝酒了?”天魄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道:“怎么,我有没有喝酒,很重要么?”
白衣少女盯着他,冷哼道:“当然重要!酒多误事,难道你忘了今晚的约定?”天魄怔了一下,失笑道:“当然没忘!不过酒能醉人,自然也能醒人,姑娘放心,眼下我清醒得很。”
白衣少女疑惑得睨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信,但见他目光清澈,心头微微一动,叹道:“罢了,你自有你的道理。”伸手入怀,取出一粒黄色药丸,抛给天魄道:“这药丸只能恢复你六个时辰的功力,等到事成,再给你余下的解药。”
天魄剑眉一挑,冷笑道:“你倒是有心。”想也未想,送入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随即一股暖流从无到有,顺着喉间,缓缓从丹田升起。天魄心中一喜,忙催动心法运功,过得良久,全身真气缭绕,充盈非常。
白衣少女却是诡秘一笑,掩嘴道:“你就这么相信我给你的不是毒药,而是解药?”天魄脸色微变,沉吟片刻,忽的笑道:“我信你。”
白衣少女吃了一惊,讶然道:“为什么?”天魄淡淡道:“姑娘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白衣少女眼眸流转,似是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旋即又意识到不妥,不好意思地抚一抚脸颊,喃喃道:“呆子便是呆子!”
天魄没有说话,只是又将全身真气运行了一遍,但觉并无阻塞,方才露出一丝笑意,忽地迈开步子,掠过白衣少女身旁,朝着远方的黑暗深处走了过去。
白衣少女微微一惊,忙跟上道:“你要去哪?”天魄脚步不停,缓缓道:“你说呢?”
白衣少女皱了皱眉,整个人似乎停滞了一下,道:“你站住!”天魄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淡淡道:“还有什么事?”白衣少女嘴唇微动,似乎鼓足了极大勇气,忽然取下腰间配剑,硬生生地塞入天魄手中,道:“这柄剑,你留着防身。”
天魄的身子,忽然震了震,然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白衣少女。
白纱依旧掩盖着她的容颜,让人瞧不真切,只是在那幽深的眼眸中,分明有一丝以前不曾见过的光亮,一瞬间,滑过幽潭,落向心间。
*****
朝阳城,落霞阁。
晚宴终了,众人皆已散去,精致的厅内,唯剩南宫琦和九部首座。
众人依旧分主次而坐,只是面色凝重,漠然不语,南宫琦目光扫视,忽的开口问道:“冰师妹,【暗月部】常年收集情报,关于【六仙居】的事,你怎么看?”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目光齐齐望向冰澜。冰澜收起一贯的笑意,正色道:“某家未忘门主所托,这几年来一直派温如暗中监视着【六仙居】的动静,发现他们除了照常的宗教仪式外,并无其他举措。今日突然从西门贤侄口中得知,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东方仙与冷远清对视一眼,前者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当年魔教虽遭重创,却未伤及根本,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如此迅捷突兀却是始料未及,依我看这其中必有古怪。”
李穆君眉头微皱,沉吟道:“既然左右都不是,莫非是西门贤侄在撒谎?”说到这里,众人脸色微变,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宫紫苑冷冰冰道:“那也未必!”
见众人望向自己,宫紫苑面色不改,波澜不惊道:“【六仙居】长居荒外,与西北交界,若要安插眼线,比起【南宫】,【西门】更为容易,加之此次魔教有备而来,行动上自是小心翼翼,我们有所遗漏也是可能。”
众人听得有理,冰澜却是脸色微沉,冷笑道:“宫师姐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莫非你认为【暗月部】办事不利,置天下万民于不顾么?”
宫紫苑黛眉微蹙,摇头道:“冰师妹言重了,我亦只是猜测而已,并无那份意思。”冰澜冷笑道:“什么意思师姐心里最清楚,有道是清者自清,温如的修为大家有目共睹,倒是师姐你,好好管教自己的弟子,免得此次【青莲九部】又是徒劳而返。”
宫紫苑脸色微变,似是被刺到痛处,嗔喝道:“冰澜,你想要怎样?”冰澜斜眼冷视,然词锋丝毫不让,道:“某家只是就事论事,师姐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宫紫苑面罩冰霜,寒冰之气剑拔弩张,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啪”一声脆响,却是南宫琦用力过度,将手中茶杯断然握碎,众人心中一凛,宫紫苑和冰澜面面相觑,均是吃惊不小,冷远清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两位师妹又何必耿耿于怀?”
宫紫苑冷哼一声,坐了回去,冰澜失了话头,也悻悻地不再说话。东方仙见南宫琦面色沉静,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莫非门主心中已有定论?”
南宫琦目中精光闪烁,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对于此事,我也是疑惑不解,不过…”说到这里,南宫琦忽然停了下来,众人正觉奇怪,南宫琦又道:“大家可还记得‘白鬼’么?”
众人一愣,宫紫苑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明方冷哼道:“无尘仙子?门主说得莫非是‘冷面白鬼’无尘仙子?”
南宫琦点头道:“不错,正是她。”冰澜冷笑道:“果然是邪魔歪道,既是妖人,又自诩仙子,端的不要脸。”
这话极尽讥讽,众人听得莞尔,冷远清却皱眉道:“门主何故突然提起她?”南宫琦淡淡道:“一月前,我派迂老爷子前往无尘洞查探虚实,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众人吃了一惊,东方仙道:“什么秘密?”
南宫琦眉峰聚拢,正色道:“迂老爷子在无尘洞看到了祝志仙!”
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
闻风楼,因风而起,听风而筑,闻风而名。
它立于山腰断处,环抱一个偌大圆湖,冷月倾洒湖面,云生雾绕,隐现亭台阁楼,极显秘静。
只是此刻,如此深夜,门扉轻合,青灯摇曳,明灭不定,不免破坏了这份清宁。
西门烈负手立在窗前,眉头微皱,默默凝望着头顶如浓墨般漆黑的苍穹,桌上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拖在地上,一如他眉间的忧色,深沉,悠远。
门外,轻轻传来一串脚步,随后,门扉轻启,在这静默的深夜,发出低沉声响。西门烈似乎心不在焉,对此全然不觉,依旧抬眼望天。来人也不吱声,望了西门烈一眼后,便恭敬地站到一旁。
一时之中,屋内的两人,都不言语。
许久,西门烈才叹了口气,道:“鱼叔,有什么事么?”
那鱼叔这才闻言道:“君上刚刚飞鸽传书,询问少主是否明日回城?”
西门烈慢慢转过身来,略带疑惑道:“这不正是爹爹的意思么?为何事到如今却反过来问我?”鱼叔道:“少主误会君上了。君上的意思是,若少主愿意多留几日,君上也不会强人所难。”
西门烈眉头微皱,片刻摇头道:“不必了,我们按照计划行事。”鱼叔点了点头,叹道:“也好,寄人篱下,不免要看人脸色。”
西门烈怔了一下,道:“你也察觉了?”鱼叔道:“是,我虽然眼拙,却未眼花,这次聘礼,【南宫门】虽然盛情款待,却不尽是真心相对。”
西门烈微微苦笑,目光复又投向窗外,声音似乎有些飘渺,喃喃道:“只要她对我是一片真心就好。”
鱼叔看着他的身影,微微摇头,终是默默退了出去。
西门烈怔怔看了一会,欲要吹灯就寝,忽闻湖上水响,隐约还有歌声相伴。西门烈心头一动,冲出屋外,凝神细听,但闻“采莲归来,叶绿噫嘻,嫩江水上,波光粼粼,遥遥相情,莘莘难忘。。。既见君子,又欲如何?”
竟是一曲“莲花两相情”!(*注解1)
歌声清新脱丽,悦耳不腻,西门烈听得神情荡漾,忘乎所以,竟合着歌声打起拍来,只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烈,就连小舟靠岸,也忘了相迎。
南宫盈白衣胜雪,巧笑嫣然,俏生生地立在舟头,看见西门烈,不禁唤道:“烈哥哥!”
西门烈惊喜交迸,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来了?”南宫盈系好小舟,手挽着竹篮轻轻一跃,来至岸头,笑道:“盈盈猜想烈哥哥酒多口燥,必然无睡,便试着前来碰碰运气,不想真被盈盈一语妙中。”说话间,已袅袅行至西门烈身前。
西门烈面红耳赤,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瞧见她手中竹篮,好奇道:“这是什么?”南宫盈眼波流转,微嗔道:“傻哥哥,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西门烈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将她迎入屋里。南宫盈倚窗而坐,放下竹篮,掀开丝盖,顿时一股香气呼之欲出。西门烈头脑一清,脱口道:“蜜合香!盈盈你…”
南宫盈掩嘴笑道:“谁让你不顾身子,喝了那么多的酒,若不及时去除酒劲,怎能睡个好觉?”西门烈心神微颤,胸中柔情荡漾,喃喃道:“盈盈,你待我太好了。”
南宫盈双颊发烫,横了他一眼,羞嗔道:“烈哥哥,你的嘴是越来越刁了,尽说些胡话。”说话间端起茶壶,倾注一杯,笑目盈盈地递给西门烈,道:“解了酒便好好睡吧。”
西门烈脸皮微热,也不虞犹他,双手接过,一股脑儿喝了,南宫盈见他喝完,嫣然一笑,忽然起身来到他身后。西门烈一愣,亦要起身,南宫盈却伸手将他轻轻按住,柔声道:“别动。”
西门烈微感诧异,却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得坐回位子。南宫盈眼似秋水,静静望着西门烈,忽的伸出如玉双手,轻轻按在西门烈太阳穴上,慢慢揉搓起来。
西门烈只觉浑身一震,羞不可抑,忙道:“盈盈,你…”话音未落,已被南宫盈用手指抵住嘴唇,笑道:“不老实!”
西门烈只得任她施为,心中却是狂跳不止,感受着那白嫩小手滑如凝脂,顿觉一股热流,自上而下,跌宕生情。纵然如此,也不敢出口大气,只盼这段光阴去得越慢越好。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南宫盈轻声道:“烈哥哥,听说你将‘八方神盒’当作聘礼,送给了我爹爹?”
西门烈微微一怔,道:“嗯,这是家父的意思,盈盈可还喜欢?”南宫盈摇头笑道:“喜欢是喜欢,只是于我无用。”西门烈听得疑惑,继而一想,方才醒悟,心道:“是了,此间心法我只告诉了世伯,难为盈盈要生气。”当即笑道:“这倒是我疏忽了,盈盈莫怪,我这就将开启‘八方神盒’的心法告诉你。”
南宫盈嘴角泛起笑意,口中却漫不经心道:“讨厌,烈哥哥想亡羊补牢么?”西门烈朗声一笑,道:“希望为时未晚。”于是将心法缓缓道出,南宫盈佯嗔地轻拍他的肩膀,心中却将此反复吟诵,牢牢记住。
西门烈将心法道完,已是一盏茶过后,只觉眼皮渐重,困意上涌,打哈欠道:“盈盈的手法娴熟,舒服得我想打盹了。”南宫盈笑道:“既然乏了,就好好睡吧,盈盈会陪在烈哥哥的身边的。”
西门烈心中泛起暖意,缓缓闭上眼睛,本想小憩一下,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PS:注解1:莲花两相情,左慈游人所做,意为男女两相情悦,以莲花为信物,私定终生,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