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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朕拿你们怎么办呐?养个病都不能消停?”康熙一看见这些奉旨排排站的倒霉孩子们,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四,你家里的问题解决了么?”
心如死灰的四阿哥上前半步,僵硬地回答:“回皇阿玛,照着皇阿玛的吩咐办了。儿臣原打算依照惯例去户部领家眷赐死补助,没想到户部竟不办公,一打听才知道八弟被带来了这里,故特来问问如今这补助怎么个给法儿?”
康熙没好气儿地瞪他,从鼻子里哼出话来:“啊,既然这样,那就从朕这里给了。这补助呢,按规矩该是依照品级大小以及你们兄弟的昏头指数来算。你家那个丫头虽然身份低了点,这搅合的本事倒是把指数给抬上去了。这么的,折个中,给你二两银子拿回去买两卦香送送她。嗯哼,老四啊,”康熙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见四阿哥抬头才低声说,“要是让朕知道你胆敢把她弄活了藏在什么沟沟坎坎的地界儿,你可掂量着办!”
老四拉长了脸,抿着嘴什么也没说,跪了一跪就退到一边去了。康熙又看看右手边,问:“老十三,谁叫你们出来的?”
十三甩着袖子晃悠晃悠走上来,瓮声瓮气地说:“回皇阿玛,日前皇阿玛龙体微恙,太子监国理政便作主放儿臣出来了。”
“呦嗬,太子还有这一手呢。那朕来问问你,这一向可是明白事理了?”康熙抿了口清茶,似怒非怒地说。
“是,儿臣的确受益匪浅,日后一定勤理家政,重整内务,严肃纪律,再造辉煌……”还没等他表白完,康熙就大咳了几声打断了他,好半天才点点头说:“明白了就好,别忘了你今天的话,回去也教给教给你那个媳妇,朕不想变成草菅人命的暴君。”
要说话说到这,叩头谢恩回家不就完了么。可是康熙忘了他这侠义的儿子绰号“拼命十三娃”啊,话头既然引起来,就不能怪人家彪悍了。只见十三仍旧跪在原地不动,仰着脸一反刚才认罪的诚恳,大声说:“皇阿玛,儿臣认错,是因为儿臣抹不掉心里的恐惧,恐惧自己心爱的人说不定哪一天惹怒了皇阿玛也会变成冤魂!您说您不想变成暴君,可是您已经草菅了杜衡的性命!区区二两银子能弥补四哥的损失么?能挽回老十四的心痛么?您觉得这就是您作为一个父亲最好的解决方式么?”
“嗯哼!”这一次是李德全打断的,连他都看不下去了。康熙反而没有很恼怒,他沉默着,探究地看着十三,仿佛不认识他。少顷,他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对四阿哥说:“那个啥,老四啊,朕想起来了,那壶毒酒是上好的杜康兑的,半斤杜康加一两砒霜外送一耳挖勺鹤顶红,总共是八两二钱七厘,抛去零头和补助,你就上交六两就行了。先说好了,不准打白条,如果上缴数额过大,比如说上缴金子一块,内务府可没钱找。”
冷静惯了的四阿哥仍然什么都没说,当场掏出荷包抖了抖,零零散散的碎银子摊在地上数,数了十几遍后拿出两小块很仔细地擦擦放回荷包,剩下的拢起来直接塞给李德全,然后又起身后退半步站回原地。
康熙戴起西洋眼睛,看了看李德全呈上来的银子,满意地点头。并向下面挥挥手说:“老十三,朕觉得,你还是不适合出门,去,再回夹道去呆些日子。”指令一下,左右侍卫便过去挟住了十三阿哥。十三临出去前不无感慨地回头看看他敬仰的四哥,小声说:“四哥,其实我是想帮你的。”
四阿哥看着弟弟饱含关切的眼神,百感交集,嘴唇翕动:“谢谢啊!”
康熙正正身子,威严地把气氛拉回到捆着的八阿哥身上:“太子复立以来,在对外关系上不能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这等小事尚且做不好,朕如何能将江山交付于他?所以朕再度决定废黜太子。然而!”说到这里,他凌厉地看看下面的所有人,一字一顿清晰地说,“这并不等于朕已经想好了接任的人选,任何利用不正当手段企图谋取太子之位的,等同国贼!老八,朕记得,朕给过你教训了!”
被捆得有些麻木的八阿哥不服气地撅撅嘴:“皇父的意思儿臣不明白!”
“呵呵,朕也有些不明白你呢,你说说,前儿你给朕进上来的那个是个啥?”
“回皇父,是儿臣千辛万苦才踅来的一只霸震鹰,儿臣知道皇父素喜行围打猎,希望带着这只鹰能助皇父一臂之力。儿臣一片孝心,但不知怎么惹得皇父不快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八阿哥昂首挺胸地仰着脸。
康熙露出慈祥的微笑,问:“哦?为什么叫霸震鹰呢?”
“回皇父,这只鹰有种与生俱来的冲劲,儿臣以为非此物不能配得上皇父一方霸气,威震四海的气魄,故取名霸震。” “如此说来,朕还得打赏你的孝心了?”康熙随即沉了脸,“真是一派胡言!”说完他走下台阶,亲自将一个盒子扔到老八面前:“你给朕看看,这就是你的什么霸震鹰?这分明是崇文门外卖的八珍鸡!还什么威震四海?你确定不是香飘万里?你让朕带着这么个油光光香喷喷的东西去狩猎,是让朕拿它勾出一头豹子还是一只老虎?你巴不得朕回不来是不是?朕回不来你就以为你能成事了?你有这样歹毒的心肠,你就不是朕的儿子!朕要怎么处置你都不会再存一点父子之情,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进天牢!”
“儿臣有本要奏!”冰冷的声音把周围人急于求情的话都给噎了回去。老九老十十分不解地看着突然窜出来的四阿哥。
康熙本不想理睬,倒是李德全对着他指了指手心里的碎银子,他这才回到龙椅上,平息了怒气说到:“有话快说!”
四阿哥还是那副不疼不痒的表情:“儿臣以为八弟纵有欺君之嫌,但罪不至此,儿臣愿意为八弟向皇父求情。”
这个举动倒是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颇感意外,四阿哥没有为一贯亲厚的十三求情,却愿意担保八阿哥。这让康熙也不得不动容起来,他挣扎了一会,才说道:“罢了,老八,你回去吧,朕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皇父的话严重的打击了八阿哥,机械地跪安后,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脑中一片空白,令他想不透的是,好好的一只霸震雄鹰怎么就会变成了八珍烤鸡?到底是谁在陷害他?谁要置他于死地呢?
他那边兀自掰着手指念念有词地琢磨呢,四阿哥从后面跟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八弟,咱哥俩感情多好啊,以后想去四哥府里可以白天从大门进,不必夜里钻鸡窝,当贼抓了可怎么得了?”
老八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从那天起,贤名远播的八阿哥就被紫禁城拒之门外了。而之后整整半年,传说四阿哥府每天都会给他送去一只鸡,今天是烤的明天是扒的,还有叫化鸡黄焖鸡。每只鸡都用上好的青花瓷菜盆装着,盆盖上贴一纸条,上书:骄华鹰,璜?鹰,德州葩鹰,?得札鹰……
长翅膀的东西火大,八阿哥长了满嘴的口疮一病不起。十三夫妻又再度关了禁闭。于是缅甸大计划的策划兼参与人就只剩下盈雷这么一位正常的。
又过了一个月,康熙逐渐冷静下来,此时他不可遏制地想念起良妃,心中戚然道:“榴莲(良妃浑名榴莲卫)……朕真的很失败啊!老八原先是多老实的一个娃啊,居然现在也变成这样居心叵测了。榴莲,你留下这样一个儿子,是为了惩罚朕当初对你不够好么?你告诉朕,要怎么弥补你,还能不能弥补你?”康熙自言自语,难掩哽咽,婆娑泪眼中看到了被调到乾清宫的盈雷,猛然想起,“榴莲,朕记得你很喜欢这个盈雷对不对?要不,朕收了她?把她当作你……”
想着想着他眯缝起眼睛,打量了盈雷几眼,抿着嘴微笑地扭过头,刚好瞥见身边若涵恭敬的表情,立马失了心情,懊恼地想:好像不太合适。要不,送她去陪老八?啧啧,挺好的闺女,又不咋呼又不显摆,又不水性杨花又不装傻充愣。难得啊,就这么着了!
主意一定,康熙立刻拟了一道恩旨送进八阿哥府。据回来的小太监报说当时八阿哥接了旨乐得十个口疮好了仨,当场把院子里晾的二百条绣花被子收起来拆巴拆巴愣充鸳鸯锦,手里扯着红布一个劲儿地念叨:“我的病有治啦!我的病有治啦……”
看见皆大欢喜,老康也就没有太过介意老八的失态,反而带着复杂的心情委托德妃给盈雷张罗打扮。若涵陪在一旁,五味杂陈:“盈雷,说起来,经历了这么多劫难,总算是有了一件叫人欣慰的事情。老天果然待人还是不薄的。”
身披嫁衣的盈雷强压住心里的七上八下,惶恐地抓住若涵的手:“冷姑……那个,若涵,我好紧张哦!当初穿越过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这真的是属于我的路吗?他真的是属于我的那个人吗?”
若涵站在她身后帮她戴着首饰安慰道:“想这么多干嘛,你只要把握住你现在幸福就好。八阿哥对你是真心的,你不会体会不出来吧?”
盈雷把脸一红,带一点颤音说:“我知道,只是我还不敢确定。你不知道,我的内心充满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我们这些人,永远不能像这里的女人一样安于现状,为了一份专属的感情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啊!雅柔身陷囹圄,杜衡命归黄泉,七夜远嫁他乡,你也是孑然一身。这样的情况下,我又怎么能独享幸福?而我的幸福,又真的可以长久吗?”
若涵帮她最后整理着服装,笑得很大气:“放心吧,也许你就是上天给我们这些穿越女的补偿也说不定呢。更何况,七夜是自愿的,怎么知道她不能跟缅甸王子好好相处呢?雅柔虽然关在里面,可是她永远是十三爷的唯一。至于杜衡,我有一种预感,她没有死,她只是回去了,过她习惯的生活,而十四爷的爱却可以一直留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么?”
“那你呢?”
“我?”若涵转转眼睛,“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世事难料,说不定,我的机会现在就在门口呢。”
盈雷头上冒出黑线:“那个,门口都是太监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若涵刚好去拉门,一个人跟着就踉跄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清冷消瘦抑郁孤独的——四爷。
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料到,一阵尖叫差点震翻了屋顶,而处变不惊的四爷却沉浸在这种叫声中,毫无异色,只在那两人开始分声部二重叫的时候略微皱了皱眉头,身子都没有晃动一下。
好不容易等两人渐渐噤了声,他才慢悠悠地看着若涵说:“渴吗?”
若涵傻乎乎地摇摇头:“那,那个,四爷,您闯到您新弟妹这来,不,不太合适吧?”
四爷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进来么?不是你开门请我进来的么?”
“你……你站在门外干什么?”若涵发现自己一看到这幅带着滚烫目光的冷漠表情,就有点肝儿颤。
“我来传个话,八弟妹闹到了皇阿玛那里,皇阿玛这会子打算把柯姑娘宣过去问问话呢。”四爷伸手掸掉若涵喷在他身上的唾沫星儿数粒,旋身欲走,“那个,这门口的奴才都不济事,待会儿我另换了人来。”
若涵突然被这种态度激怒了,跑过去拦住他:“四爷!你站在窗外偷听在先,擅闯新娘闺房在后,你都不道歉吗?”
四爷头也没回:“她也不是正牌弟妹。”
“不是正牌的怎么样?你瞧不起吗?难怪了,杜衡就是被你这种瞧不起害死的,被你这种轻蔑糟蹋了!你配不上她,你活该失去她!”若涵搞不清楚自己是用什么情绪说出这些话,为杜衡不平?好像不是,为盈雷泄愤?好像也不是。
四爷保持一贯的缓慢回过身,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光扫视着若涵。若涵认得这种眼神,从前她家养的狗狗三天没吃饭后看见半只鸡腿时就是这个眼光。
“你很特别,”四爷说,“你会为你的特别付出代价的。”说完他直接拉开门往外走,边走边说,“若不是我,她已经挨上八弟妹好几耳光了。”
若涵盯着他站过的地方一言不发,盈雷怯生生地拉拉她问:“我,我刚才还以为,四爷要咬人呢。”
“哼!”若涵虚着眼睛,唇角上扬,“狐狸盖被睡大觉!”
“怎么讲?”
“——闷骚!”
养心殿上,八福晋青黎盘腿坐在地板上,骄傲地仰着头。康熙不耐烦地推了推李德全,李德全下来问:“皇上问八福晋的话:何事跑到宫里喧哗?皇上日理万机,些微小事严禁打扰。”
青黎拍了拍裤脚,懒洋洋地开口:“臣妾不敢,只是眼下这件事既不是些微小事,也不能耽搁,所以才急忙来请皇父一个示下。”
“什么事?”
“臣妾今天要休夫!”
“什么?”康熙惊得跳起来,“再说一遍?”
青黎慢条斯理地说:“再说一百遍也是休夫!臣妾自愿把八福晋的位子让给柯盈雷!”
“胡闹!你竟敢闯到这里来胡搅蛮缠?妒妇!妒妇!”
青黎黯然低下头,努力挤出两颗眼泪说:“看在我郭罗玛法的份上,皇父曾经也是那样疼我的。您真的忍心看我这样和他将就下去吗?到今天子嗣全无,我的不甘心要去跟谁说?您今天送个雷明天送个雨的进去,我这日子还用过吗?臣妾这泼辣户伺候不好八阿哥温吞吞的性子,求皇父准了吧!”
康熙险些背过气去,这时又是四爷站出来:“儿臣又想为八弟说几句,请弟妹也听着。”
康熙面露喜色,心想:好,好,让老四白话两句石头也得腻歪化了。便说:“准了,但说无妨。”
四阿哥说:“首先,儿臣不得不钦佩弟妹的勇气,其次,儿臣也不得不鄙夷弟妹的胸襟,八弟在皇子中家眷最少,朝野上下早就议论纷纷。今日好容易遇到这天大的恩典,弟妹不说尽主妇之谊前后张罗,反倒跑到这里为难皇父,小了说叫不孝,大了说叫不忠。当然了,这两种情况各分三个大基本点,每个基本点又分六个小基本点。咱们先说前面的,你们夫妻和睦也是对皇父指婚的报答,是行孝道。要和睦,就靠你们自己,有道是班昭《女诫》上说得好: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以下倾情背诵一个半时辰),总之,这第一个小基本点就是要告诉你,做女人难,做皇子的女人,难并光荣着!”(掌声)
……演讲持续中……
青黎心里那个怨念啊:当初怎么没让我嫁给这个四哥呢,多挑战啊!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女诫背得那么熟呢?
老康被打败了,看来四阿哥今天不是两句就能完事的。无奈之余,他不得不强行拟出一旨:原八福晋青黎御前失典,抗旨不遵,念其初犯,留驻宫中,以观后效。柯盈雷婚事照旧,进入八阿哥府中暂代福晋一职。
听了这样的判决,盈雷有些讪讪地看看青黎,心里纳闷怎么什么事情到了自己头上都解决的那么没有个性呢?青黎反而是很高兴,心里那个美呀,那个美呀:终于脱离晒被子洗床单的生活了,让胤?和他的地图见鬼去吧!
一场指婚大爆冷门地进行了,原本地下钱庄赌八福晋撒泼抗婚,盈雷难进府门的那一拨全体输得精光,赌场一度萎靡,大盘整幅跳水。
十四阿哥正在挑选衣服准备赴宴,跟前的亲信提醒他应该穿喜色的衣服,可是他为了缅怀杜衡却执意要戴上素色,正在犹豫间,外面小太监神色惊慌地跑进来:“爷,爷,出怪事了!”
十四很生气:“会不会说话?青天白日的,出什么怪事?”的7eacb532570ff6858afd
小太监扑通跪下:“不敢哄爷,西南角门旁边的井里,爬…爬出来一个人!恕奴才没瞧仔细,不知道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这番话说的十四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抖了几抖,拔脚就往角门跑。跑到那井跟前,果然见一个人形物半趴在地上,浑身湿嗒嗒的,头发七长八不短,穿的衣服简直就裹在了身上,瞧身材如果是人的话应该是个女人,十四心中判断着。更为奇特的是,这个人形物身边还放着一个大包裹,而它还正在翻腾那个包裹。
“你……会说人话吗?”十四很小心地问。
那物抬起头,本来就乱蓬蓬的头发多数都贴在前脸,看不到长相,只见它稍微扒开一点缝瞧了瞧,突然跳了起来,不顾身上的狼狈使劲抱住十四的脖子,还含糊不清地哭喊着。
十四竟对这突然袭击毫无招架之力,因为他听到这个不明落井物在说:“胤桢,你家这破井,水这么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