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貘 第九节 意外来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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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说起来,尧河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并不是说责备优云能力不济,造个园子不合他的心意,相反,这个园子造得极好。好得完全超出了优云的能力范围。
貘族本是嗜梦而生,幼年时靠吃掉他人的梦境存活,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学会制造一些低级的梦境来替换自己的食物。由于妖族寿命颇长,在貘族漫长的生命里,一些慢慢修行出可制造幻境。所谓幻境,终归是假象。要将之实化绝非“天长日久”这么简单,即使如优云这般资质不凡者,能在族中混到个长老之职也不过能化方寸之地。而如曲宛枫傲人天资能造出“魑妖魅魔”这样杀人于无形的陷阱者,这世上也是只此一家。
尧河确信,能造出如此庞大而精细的“假园”,简直就像是从那户小院里割出一块空间来的幻境,绝不可能只出自一人之手。
……尽管这假园中父亲的灵力占了大半。
不用说,这里肯定是父亲造的。只是陆续有族人来此扩建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而造成尧河不喜这个与自己同源同族之园的原因,正是由于剩下的那些杂乱灵力中,有一股让他十分排斥的妖气。
尧河靠在身后巨大的朱翅貘兽柔软的腹部,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貘兽靠过来的头,双目微阖,口中吟诗般轻喃:“萦,有客人到了。”
被唤作“萦”的貘兽在尧河开口的瞬间警惕起来,像是在感受什么似的保持紧绷,待尧河话音落下,又不胜其扰般懒懒的靠了回去。
果然,片刻之后,一条亮眼的白色身影翻过围墙瞬间闪入院中,那鬼魅一般的身手一看便知绝非常人。
白影于院中站定,动静之间仿佛不需转换,以极快的身形骤然站停,却无丝毫突兀感。
原来这位不速之客竟是个艳丽美貌的年轻女子,她一身冰寒气息冲淡了眉眼间的妖媚感,倒显出几分高洁冷艳的味道来。
“擅入他人圈地可不是个好习惯。”清冷的嗓音平静没有起伏。
尧河勾起唇角,温和恬淡。心中却觉得荒唐。明明是这女人径自潜入他的地盘,反倒恶人先告状来了。
“姑娘说的是。”
白衣女子见他答的温和随意,仿佛问好一般,身子却仍懒懒靠着那巨兽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心头一怒,身形一闪便向尧河攻去。
杀戮偷袭尧河见得不少,可这么莫名其妙的攻击者却是第一次遇到。你要偷袭吧,直接来就是,可她偏偏停在他面前平静的指责,你说别人是一言不和打将出手,可他不是明明顺着她的话在答么,怎么突然就袭过来,这动静间完全没有道理,根本无迹可循。
尧河虽说心中愕然,身手却是无数杀戮中滚打出来的,以前身体里两股灵力不和只能单纯依靠身体强度就鲜有敌手,如今灵力已盛元气旺足,哪有让人袭到的道理。他只身子一歪恰恰躲过致命一击,左手诡异探出一把扣住白衣女子携匕的右手,巧力往后一折,女子毫不动容,左手成掌击向尧河颈部。
尧河再次感叹她的不按理出牌,以掌袭喉能有多大的威胁,于是以相同方法扣住她的手腕折向身后。待颈间兀然一热,才明白其中道理。原来这女子指间携着薄薄的刀刃,掌风所到便能割喉取命。像这一类刺客的惯用手法,尧河并不陌生,但他久久不曾涉及这些事,早已没了当年的警惕谨慎,虽没让这女子真正伤到,却仍是割破了皮肤,白皙的玉颈间血珠渗出,异常刺目。
身后的貘兽见尧河受伤,已然站起身,巨大的身躯摆出警惕的攻击姿态,鲜艳的朱翅亦展开。
然而此时尧河已将女子制住,将她双手后剪,犹如搂在怀中。他回了要萦一个安抚的微笑,叫他不必担心。
女子虽不是从未败过,但自她出手不能达成的任务也不过两桩,何时像现在这般三两下就让人制的死死,丝毫不能动弹。心中愤怒难当,双目更是要喷出火来。
尧河看着有趣,唇边笑意更甚。“你刚才的意思是说,这是你的地方,是吗?”
“当然。”
尧河眼波流转,“哦?是你亲手制造,还是他人赠予,或是……”尧河拖长了音,“你自己占山为王?”
女子愣愣看着尧河,觉得自己的灵魂将要被吸走一般,那双如水晶五彩斑斓的眼眸像是个巨大的漩涡。“自然是,是……”
“是什么?”
“是我族,我族族长留下来的。”女子愣愣的回答。
“你是哪族的?”尧河其实还想问,你们族长是谁,这园子是你们族长造的吗,你是族里的什么人之类。可女子一听这头一个问题,情绪明显就不对了。
只见她平静的脸上显出慌乱。“我,我是,我……”
尧河见她眼里充斥着各种情绪,显然神智已经混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尧河已经破功,再要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流转的双眼变色,女子一愣,晕了过去。他本是想一记手刀砍过去,又觉得对方是个柔弱女子不好下手。
“咦,这东西怎么来的?”优云突然咋呼着扑过来。
这东西?
尧河眉一挑,放开手上的人,一手捞住扑过来的少年。“你看得出来她是什么?”
优云嫌恶的踢开女子,往尧河怀里蹭了蹭才开口道:“人不人妖不妖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尧河听了却不高兴,不是人也不是妖就不是好东西了?某人既不是人,也非妖,可他……
优云与尧河本就同族又是同源,相处日子也不短,对尧河的气息敏感得很。何况贴得这么近,尧河的情绪稍有变化,他立即就有所感应。
“她,好像,好像,是魔族的吧。”优云立即改了口,巴在尧河身上讨好道。
“嗯。”尧河看着地上的白衣女子,目光深邃,不知想到了什么,暗色的波光流转,神色中看不出喜怒。
这样的神情优云不是第一次见了。虽然每次都只是一闪而逝,接下来尧河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举动,可他都是禁不住紧张。
优云往尧河怀里缩了缩,“呐,要怎么处理这个……女子。”优云吞了吞唾沫,把“东西”这两个字咽了下去,换成了“女子”。
“交给你了。”尧河回了回神,眼里再次变得柔和,“等她醒了之后带来见我。”
优云张大眼睛,一脸不情愿。可碍于一向听命尧河,习惯性的将不满压下。
尧河放开怀中少年,回身抚了抚貘兽颈部的毛发,“萦,这两日累着你了,继续休息,我守着你。”
萦还来不及表达什么,这边优云因为尧河的“偏心”,心中更加不愤:“一个小宠物,还娇气了。”
尧河手下一顿,轻喃,“小宠物……”
他突然想起,他曾经守护的那只“小宠物”,那个倔强而坚强的孩子,在他臂弯中活下来的孩子,总是悄悄跟在身后满眼崇拜的孩子,可以狠下心咬着他的手臂不放的孩子,固执的要与他并肩作战甚至想要保护他的孩子……
又是那样的神情。优云看得心慌,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提起地上的白衣女子逃离院子。
尧河手下的动作愈加的温柔,手指从温暖的毛发中穿过,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与柔和,没人可以拒绝这样有力的温柔。萦巨大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软下来,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只手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而这只强大的手却正向他传达的温柔。这就像一头危险凶猛的野兽用它锋利的牙齿温柔亲呢的轻咬你,以表示喜欢和爱。
然而萦放松身体的结果就是,巨大的身躯慢慢变化,长长的毛发渐渐收起来,四肢变细,几乎只是一瞬间,凶猛的巨兽变成一个浑身赤裸的成年男子。
尧河抬起男子的脸,只见那英俊的脸庞正是昨日迎着尧河下车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