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暗哨带伤回报:那少爷,身手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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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暗哨带伤回报:那少爷,身手不简单
长安城的夜,被一更更鼓敲得更沉了些。
城西,延寿坊,一处不起眼的小宅院里,烛火如豆。
这是长孙无忌安插在城里的一处“耳目”,对外只说是个做布匹生意的小商户,内里却是消息周转的中转点。
此刻,正屋的门半掩着,一股药味混着汗味,从屋里飘出来。
“嘶——轻点!”
赵三趴在床上,半个屁股都被药布裹得严严实实,疼得直抽冷气。
给他上药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手却稳得很:“你这是被人往死里打啊,二十棍,能活着回来就算命大。”
“命大?”赵三苦笑,“我现在宁可死了,也不想再挨一棍。”
“行了,别嚷嚷。”
里屋门帘一掀,王幕僚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寻常商人的青布长衫,看上去就是个账房先生,谁也看不出他是长孙府里的核心幕僚。
他看了一眼赵三的伤处,眉头皱了皱:“还能走吗?”
“走?”赵三想哭,“王大哥,我现在连咳嗽都不敢用力,一走就得裂开。”
王幕僚没跟他废话,直接道:“能说话就行。”
他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示意妇人先退下,这才压低声音:“从头说。从你翻进虞府墙头开始,一步一步,说清楚。”
赵三吸了口凉气,咬牙把夜里的经历,又从头讲了一遍——只是这一次,比在虞府时说得更细。
“……那墙头看着普通,其实下面埋了绊马索,细得很,夜里根本看不见。”
“我那兄弟先上,一脚踩上去,整个人就栽下去了。”
“我刚翻上去,还没看清情况,就被人喝住。”
“两边走廊里,一下子就冲出来四个护卫,手里都是钢刀,动作利索,不像普通护院。”
“屋檐上还有弓箭手,我耳朵边上就是一箭飞过,差一点就钉我脑袋上。”
“我想冲,结果刚一抬脚,就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接着又是一肘砸在后颈上,直接按地上。”
“整个过程,连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
说到这儿,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王大哥,我不是长他人志气。”
“那虞府的护卫,真的不一样。”
“步伐稳,出刀快,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练过战阵的。”
“还有——”
他顿了顿,“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去。”
“怎么说?”王幕僚目光一凝。
“绊马索布在最容易翻墙的地方,弓箭手藏在最容易被忽略的屋檐,巡逻队的路线,刚好能把我们这种从东南角翻进来的人,包个正着。”
赵三道,“就像……一张早就撑开的网,专等我们这种”笨鸟”撞上去。”
王幕僚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敲:“你见到虞今朝之后呢?”
“见到他之后……”
赵三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更不对劲。”
“他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脸色白得吓人,说话声音也不大。”
“可——”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病秧子。”
“他先问我是谁派来的,我没说,他也不急,就让护卫打。”
“打到我那兄弟扛不住,招了”长孙大人”,他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猜到。”
“然后他问我——来虞府想查什么。”
“我说查他的底细。”
“他就笑了笑,说——”我有什么底细,值得赵国公亲自派人来查?””
“那语气,不卑不亢,一点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后来,他让我带话给赵国公。”
赵三说到这儿,顿了顿,老老实实把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我对他没有恶意,也不想和他作对。但若他再派人来夜探虞府,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王幕僚听完,沉默了很久。
“还有呢?”他问,“他书房里,你都看见了什么?”
“书房……”
赵三咽了口唾沫,“那才是最吓人的。”
“墙上挂着的,是河西、安西、吐蕃的地图,不是那种市面上买的,而是自己画的,上面标了山川、关隘、水源,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桌上摊着的是边军塘报,有些我认得,是兵部发往各衙门的抄件,有些像是前线直接送回来的原件。”
“还有军器图样——弓弩、甲胄、投石车,甚至还有一些我没见过的东西。”
“角落里堆着一摞摞纸,我瞄了一眼,上面画的是阵图,还有一些像是……算出来的数据。”
“他不是在”读书”。”
赵三认真道,“他是在推演。”
“推演军政,推演战事。”
王幕僚的手指,敲得更快了些。
“你确定,那些东西是他自己弄的?”他问,“不是虞世南的?”
“我不敢百分百确定。”
赵三道,“但有两点——”
“第一,那些塘报、阵图上,有很多圈点、批注,字迹比虞秘书监的字要瘦一些,也更锋利,不像是一个老头子写的。”
“第二,他对那些东西很熟。”
“我被押进去的时候,他正看着一卷塘报,护卫一报,他随手就把塘报合上,放到一边,那动作自然得很,就像每天都在看。”
“而且——”
赵三又想起一件事,“他桌上有个小沙盘,里面摆着一些小旗子,像是在模拟什么战局。”
“沙盘边上,放着一本翻得卷边的《李卫公问对》。”
王幕僚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
《李卫公问对》——那是当年李靖与太宗论兵的记录,军中将领都要读,可真正能读进去、读明白的,少之又少。
一个十六岁的病弱少年,把这本书翻到卷边,还在沙盘上摆战局?
这已经不是“爱读书”那么简单了。
“还有一点。”
赵三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他身手……不简单。”
“身手?”
王幕僚愣了一下,“你不是说他病得很重?”
“是病得很重。”
赵三道,“可我被押进去的时候,他站在我面前,我能感觉到——”
“他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不是药味,也不是书香。”
“更像是……”
他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词,“血腥气。”
“血腥气?”王幕僚眉头一皱。
“对。”
赵三道,“虽然很淡,可我对那味道太熟了。”
“我以前在边军当过两年辅兵,见过死人,也见过杀人。”
“他身上的那股味道,和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很像。”
“只是——”
“他身上的,更淡,更隐蔽,像是刻意压着的。”
王幕僚沉默了片刻:“你是说,他可能亲手杀过人?”
“不敢说一定。”
赵三道,“但我敢肯定,他绝不是那种只会读书、连鸡都不敢杀的文弱书生。”
“至少——”
“他见过血。”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更鼓远远传来的声音。
王幕僚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先好好养伤,这几天别出门。”
“这次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是。”赵三咬牙应下。
王幕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而出。
——
半个时辰后,长孙府。
书房内,檀香袅袅。
长孙无忌披着一件月白长衫,手里翻着一卷书,神色平静。
王幕僚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大人。”
“说。”
长孙无忌头也不抬。
“夜探虞府的人回来了。”
王幕僚道,“带伤回报。”
“伤得重?”长孙无忌问。
“二十棍,皮开肉绽,不过命还在。”
王幕僚道,“他说,是虞今朝亲自下令——”打二十棍,赶出府去”。”
长孙无忌嘴角微微一动:“打了,又放了?”
“是。”
王幕僚道,“他还让那人带话给大人。”
他把那句“我对他没有恶意,也不想和他作对。但若他再派人来夜探虞府,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复述了一遍。
长孙无忌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这小子,倒会说话。”
“先示好,再立威。”
“既不想和我撕破脸,又提醒我——别再乱来。”
“有点意思。”
“大人,”王幕僚道,“更有意思的是,他的底细。”
“哦?”
长孙无忌放下书卷,“你说。”
王幕僚把赵三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虞府护卫的训练有素、绊马索与弓箭手的布置、书房里的地图与塘报、沙盘与阵图、卷边的《李卫公问对》,以及赵三对“血腥气”的判断。
每说一点,长孙无忌的眼神就沉一分。
“十六岁……”
他低声道,“体弱多病,却暗中练兵,推演军政,甚至可能亲手上过阵?”
“这虞世南,藏得可真深。”
“大人,”王幕僚道,“这小子,若真如赵三所言,那他——”
“会是个麻烦。”
长孙无忌接过话头。
“而且是个大麻烦。”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槐树:“太宗已经对他产生兴趣。”
“三日后亲自考校,若他表现出色,太宗很可能会把他留在身边。”
“一个懂军政、知边防、又”只忠于太宗”的少年——”
“将来,不是宰辅,就是枢密。”
“这样的人,若与我们同心,自然是好事。”
“可若与我们异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就是心腹大患。”
王幕僚低声道:“那大人打算……”
“先看看。”
长孙无忌道,“看看他三日后在太宗面前,到底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若只是纸上谈兵,那也不必太在意。”
“若他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他顿了顿,“我们再考虑,是拉拢,还是……除掉。”
王幕僚心中一凛:“除掉?”
“怎么?”
长孙无忌淡淡道,“你觉得,我不敢?”
“属下不敢。”
王幕僚连忙低头。
“行了。”
长孙无忌道,“这几日,先别再动虞府。”
“免得让太宗觉得,我对他的”新宠”过于上心。”
“是。”
王幕僚应诺。
“还有——”
长孙无忌道,“把这几日关于禁军、边防的奏报,都整理一份给我。”
“我要看看,这小子在太宗面前,会说些什么。”
“是。”
——
与此同时,虞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
虞今朝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卷边军塘报,却没有看,而是在发呆。
“少爷?”
春桃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又在想什么?”
“在想——”
虞今朝放下塘报,“长孙无忌会怎么看我。”
“他还能怎么看?”
春桃撇撇嘴,“肯定是觉得你是个麻烦。”
“嗯。”
虞今朝笑了笑,“麻烦也好,棋子也好。”
“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能无视我。”
“那……”
春桃道,“三日后入宫,你打算怎么表现?”
“怎么表现?”
虞今朝道,“当然是——”
“超纲。”
春桃愣了一下:“超纲?”
“嗯。”
虞今朝道,“太宗见过的聪明人太多了。”
“若我只是”还行”、”不错”,他顶多赏个小官,让我慢慢熬资历。”
“可若我能拿出一些,连他都没想到的东西——”
“那他就会真正记住我。”
“记住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不敢轻易动我。”
春桃眨了眨眼:“你想吓死他们?”
“差不多。”
虞今朝道,“不过——”
“在吓死他们之前,得先把自己的命保住。”
“这几日,你盯紧一点。”
“府里的护卫,训练别停。”
“尤其是夜巡。”
“长孙无忌不会只派一波人来。”
“这一次,他可能会换一种方式。”
春桃点头:“明白了。”
——
长安城的夜,渐渐退去。
东方泛起鱼肚白,晨钟敲响,街巷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在这看似平静的清晨之下,无数目光,正悄悄投向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