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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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沈阳宜站在画廊的落地窗前,第三次看那条转账记录。
李兆康。这个名字在火灾报告里出现过,作为港湾酒吧的法人代表,但调查结论是“无直接责任”。
火灾原因是电路老化,属于意外。李兆康在赔偿了遇难者家属后离开本市,从此音讯全无。
但每个月五万,十年就是六百万。什么样的“无直接责任”,需要支付这样一笔封口费?
手机响了。是苏晚。
“阳宜,你在哪儿?”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好消息!顾左佑那边有回应了!”
沈阳宜握紧手机。“什么回应?”
“他同意见面了!”苏晚说,
“刚刚他的助理打电话来,说顾先生愿意谈谈艺术展的合作,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三点,在他的酒吧。天啊,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听说这个人从来不见合作方的!”
沈阳宜没有回答。他看着窗外,阳光很好,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切都显得正常而明亮。但在这明亮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蠕动,像深水里的怪物。
“阳宜?你在听吗?”
“在。”他深吸一口气,“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他打开电脑,调出十年前火灾的所有公开报道。大多数都是简讯,只有一家本地报纸做过深度报道,记者名叫陈默。报道里有一张照片,是火灾后第三天拍的,废墟前堆满了鲜花和祭品,一个年轻人站在人群边缘,低着头,背挺得很直。
照片的图说是:“遇难者家属在废墟前悼念”。
但沈阳宜现在认出来了,那不是遇难者家属。
那是顾左佑。
他放大照片。
顾左佑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支白色的花。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年轻。但最让沈阳宜在意的,是他的姿势,背挺得太直了,直得不自然,像在忍受着什么剧痛。
报道的最后一句话是:“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酒吧负责人李兆康表示将全力配合,并对遇难者家属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最深切的歉意。
每个月五万元的歉意。
沈阳宜关掉网页,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像融化的琥珀。他想起顾左佑调的“忘川”,想起那朵在酒中缓慢融化的昙花,想起他说“有些东西烧过一次,就成了灰”。
有些真相,是不是也像那朵昙花一样,看似完整,实则正在不可逆转地消融?
门铃响了。
沈阳宜放下酒杯,走过去开门。门**着快递员,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纸箱。
“沈先生吗?您的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沈阳宜签了字,接过纸箱。很轻,晃起来有轻微的声响。寄件人栏是空的,只有收件地址和姓名。
他拆开纸箱。
里面是一个木盒,和他昨晚在顾左佑保险箱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盒盖没有上锁,他轻轻打开。
里面没有硬币。
只有一朵昙花,被封在透明的树脂里。花是新鲜的,纯白色,花瓣微微舒展,像刚刚盛开就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而在花的旁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有些花不该被看见开放。”
沈阳宜盯着那朵花,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不是顾左佑的风格。顾左佑不会做这种事——他不会用这种暧昧的方式警告,不会送花,不会玩这种心理游戏。顾左佑是直接的,是空洞的,是像手术刀一样精确的。
那这是谁?
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未知号码。
接听,对面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谁?”沈阳宜问。
电流声持续了三秒,然后电话挂断了。
他握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他感觉不到温暖,只感觉到冷——那种从骨头深处渗出来的、无法驱散的冷。
窗台上,那朵封在树脂里的昙花静静躺着。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像某种易碎的幻觉。
而远在几公里外的“燃烬”酒吧二楼,顾左佑正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他收到礼物了。”
顾左佑盯着那条短信,很久很久。
然后他按了删除键,关掉手机。
转过身,保险箱静静立在墙角。他走过去,打开,取出那个装硬币的木盒。1995年的硬币还在,鸽子图案朝上,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冷光。
他用指尖触碰硬币的边缘,很轻,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对不起。”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没人听见。
也没有人需要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