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尤？”
    闻声，昭尤回过神，扭头。身后有一个青年，锦衣玉服。瞧着矜贵，又带着野心勃勃。这是大哥，皇太子——昭弘。
    “方才去看了父皇，心忧国事，近日身体开始欠佳。”
    “如此……”昭尤漫不经心得回应，低首看了眼自己身上飞溅的血痕，“是……他确实劳心，让妹妹一个人操劳这样的事情。”
    昭弘挑挑眉：“生气了？”
    昭尤冷笑一声：“不敢。”
    “别郁闷了……”昭弘上前拍了拍昭尤肩头的盔甲，“对了，阿尤，你瞧你，上战场劳苦功高，父皇必定奖赏你的。不像我……没什么用，终有一天他会废去我这东宫太子之位。”他语气带着揶揄，仿佛在自嘲。
    昭尤没搭这话，他看了眼漆黑的屋子说到：“妹妹在母亲寝殿睡下了，你不要去打扰她。”
    “哦，自然，”昭弘松开手，挥了挥，“那我便走了，明日再来看小敕颜。”
    昭尤顿了顿，说道：“皇兄，明天你会去看她吧……”
    “乐嫣娘娘……”他不置可否，转过了身，“自然，自然。”
    昭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再说甚，来人卸去了沉重的铠甲，他拖着一身的疲惫匆匆赶回自己许久未住的寝殿，整理血气。
    寝殿和他离开说别无二样，有没有落灰，所有东西都安置的整整齐齐。
    这应该是妹妹的手笔。
    昭尤大了敕颜四岁，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更容不得她受半分欺负。
    可在半年前，皇帝亲封为镇国将军，如今已是能上战场独当一面的至冬大将，他这是半年以来第一次回家。回想，在他十五六岁时，正是意气风发少年得志，他时常与皇兄或是将帅之子纵马都城，轻狂肆意。
    后来，叔父带他们上战场。大哥临阵脱逃，被官员取笑，二哥资质平平，还算有个上战场的样子，倒是他，杀了许多敌军，眼睛不带眨一下的……于是被叔父看重，从此以后，便是日日特训他。
    现下，一切都变了。
    “殿下……殿下……醒醒。”
    贴身侍女玉柔轻轻叫着敕颜，她从晨光中醒来。
    昭尤回来之前，她已经许久没有睡好觉了，有大半年的日子她日日在夜间守着母妃，心疼得看她日益消瘦。至冬的风水不养人，让母妃香消玉殒，也让她心力交瘁。
    她起身，在玉柔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
    她要守孝的，守满了七天。昨日哥哥突然回来，不知怎么的，她在哥哥怀里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她打开了寝殿的门。殿门外落满了雪，所有人都穿着孝服站在廊下，白茫茫的，与殿外的景色融为一体。
    “玉柔，去备下暖炉。”
    “是。”
    这样的天气，在至冬是时常有的，敕颜习以为常了。
    可哥哥大概不喜欢。
    “四殿下……”
    敕颜低下头，才发现台阶的廊**着个哥哥殿里的贴身宦官小付。
    “小付，哥哥呢？”
    “四殿下，陛下和贵妃娘娘已经去往陵墓了，三殿下在殿外的马车上等您一同前往。”
    敕颜闻言并没有多开心。
    她知道父皇现在最爱的是贵妃娘娘。早已去世的帝后娘娘从父皇还是年幼就一直陪同着他，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早有传闻，他们是少年夫妻，真是恩爱两不疑。
    可他也忘记了她，抛下了她。
    就像抛弃了母妃一样。
    贵妃娘娘比乐嫣娘娘要小几岁，在去年生了一个五公主。她保养得很好。皇帝总是少不了她任何东西，她在常年的恩宠之下肤如凝脂、妩媚多姿。
    敕颜叹了口气，下了台阶走入雪中。玉柔在身后给她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印出了好几排鞋印。
    昭尤一身白衣站在殿外等候。
    是说实在的，他不喜欢白色，也不喜欢冷。每每下雪，他身上都会出奇的发寒，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霜。
    可偏偏他就身在至冬国，一个以雪著名的国度。
    敕颜当然知道昭尤的情况，还贴心备下了小暖炉。
    她看见昭尤心里高兴了一些，微微跳着跑向他：“哥哥，下雪了。这个给你。”
    昭尤抬手，接过了那个小暖炉。他心中一暖，轻轻笑道：“阿雪还记得……居然这般在意哥哥。”
    “因为我们是血肉至亲啊。”
    也是。昭尤低了低眼。阿雪并不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哥哥，但无妨，他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同为一家人。
    昭尤的马车内还算暖和。他没睡好，靠着敕颜合眼眯了一会，陵墓便到了。
    才下了马车，满陵墓都是贵妃的花露香，敕颜觉得冲鼻，熏脑袋。她抬手掩了掩鼻子，身旁的手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帕子。
    这帕子丑极了。敕颜想着。
    抬眼，原是哥哥。
    “不妨捂着。”他低声说道。
    她点点头，接过帕子抵在半张脸上。帕子虽丑，其上却有极其清淡的气息，不是香的，也不是臭的，总之是哥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敕颜忍不住的感叹，这好大的阵仗，种着雪松的两边并排站着宦官侍从。她在昭尤身后慢慢走着，远远地，敕颜听见了女人的哭声，需要不用想是贵妃娘娘，一个戏多的女人。
    跟着昭尤，她行礼。
    “父皇，娘娘。”
    皇帝转过身，面容担忧得看向敕颜。
    “你们来了，是父皇不好，让你母亲……”
    “不会的，”敕颜埋头在雪中跪拜，“父皇向来日理万机，我理解。”
    昭尤由不得敕颜在这里胡说八道，直言到：“……妹妹，你说父皇日理万机，那他为何总是有时间陪伴母后娘娘呢？母妃病重他可去看过一眼。”
    “阿尤。”一旁的昭弘给他使了个眼色。
    “父皇，”昭尤作揖，“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您若真觉得亏欠母妃，那为何不多去看看她！”
    敕颜立马起身拦下身子颤抖的昭尤：“哥哥，不必再说了！”
    昭尤脸色才冷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敕颜。
    “你为何。”
    敕颜不语，只是匍匐向前跪在脸色难看的帝皇面前：“哥哥失母心急，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哥哥没有那般意思，求父皇看在母妃面子上不要动怒！”
    昭尤俯身抱起敕颜，不想皇帝笑了几声。
    “孤当然不会和你哥哥计较……如今，看也看了，孤就回去了。”
    敕颜心头一凉。
    “父皇就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