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冷院开播,弹幕指路 第六章:旧谱新火,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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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点心,林晚晚只尝了一块荷花酥。
酥皮在嘴里化开,莲蓉的甜香细腻得不像话。她仔细包好剩下的,让翠儿藏进装旧衣的箱笼最底下,不是舍不得吃,是这些东西太扎眼。
“姑娘,那位谢公子……”翠儿蹲在箱笼边,声音闷闷的,“他对您是不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林晚晚打断她,手里正捣着晒干的艾草,“咱们记着现在靠谁吃饭就行。”
靠谁?靠她自己,靠这些菜,靠那些坛坛罐罐,靠周掌柜那条线。谢云舟的“好意”,像包着糖衣的石头,咽下去要硌牙。
艾草捣出青涩的汁液,混进草木灰水里。这是她新琢磨的土农药,菜叶上生了蚜虫,喷了几次,还真管用。系统里倒有现成的药剂,但太贵,能量得省着。
【弹幕:主播这自制农药可以啊。】
【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结晶。】
【话说谢云舟送的点心,真不吃啊?】
【吃人嘴软,主播清醒。】
清醒。林晚晚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调出系统界面,看着那三百多点能量,目光落在【信息碎片(随机)】上。犹豫再三,还是没点。时候未到。
倒是新解锁的【简易农具图纸】,她仔细研究起来。里面有种“手压式浇水壶”,结构简单,用竹筒和皮塞就能做,比用木桶一瓢瓢浇省力得多。还有“双层育苗箱”,能保温保湿,适合天冷时提前育苗。
她让翠儿想法子弄来些毛竹和废皮子,照着图纸慢慢琢磨。手上磨出水泡,挑破了裹上布继续干。人总得有点盼头,做这些玩意儿,让她觉得日子还在往前挪。
三天后,第一个浇水壶做成了。虽然粗糙,压水时吱嘎作响,但确实好用。菜地浇水的时间省了小半。
翠儿看得新奇,试了几回,咧着嘴笑:“姑娘真厉害,什么都会。”
林晚晚没笑。她看着壶嘴细细的水流渗进土里,心里盘算的是另一件事——王爷,到底哪天回来?
谢云舟又来了。
这次是午后,日光白晃晃的,晒得石板地发烫。他依然提着那个竹编食盒,不过这次没直接递过来,而是站在门外三步远的地方,温声道:“林姑娘,前几日说的旧食谱,在下已抄录了一份。”
他从袖中取出薄薄一本册子,蓝布封面,线装,看着朴素。“原本已交还管事嬷嬷。这抄本不违府规,姑娘可放心留着。”
话说得周全。林晚晚看着他手里那册子,没立刻接。
“公子好意,妾身心领。”她垂下眼,“只是妾身愚钝,识不得几个字,食谱留了也是无用。”
这是实话。原身大概识些字,但她穿来后忙着活命,根本没碰过笔墨。
谢云舟似是有些意外,随即歉意一笑:“是在下疏忽了。”他翻开册子第一页,“那……姑娘若有兴趣,在下可择其中易行的,说与姑娘听听?”
不等林晚晚回应,他便轻声念起来:“”酥黄独”:熟芋切片,榧子、杏仁研末,和面酱拖芋片油炸,其味香酥……”
声音不疾不徐,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念完一段,他抬眼,目光温和:“这道点心用料寻常,做法也不繁难。姑娘若试试,或能添些滋味。”
林晚晚袖中的手指蜷了蜷。芋头她倒是有——前些日子翠儿从外头买回几个,还没吃。榧子、杏仁没有,但用花生、芝麻代替也行。面酱她自己会做。
他念的,还真是道可行的方子。
“多谢公子。”她终于伸手接过那册子,触手微温,“妾身……有空时看看。”
册子不厚,约莫十几页。她随手一翻,字迹清秀工整,不像仓促抄就。里头记录的吃食,从点心到汤羹,从腌制到烘烤,花样不少,有些用料和做法确实巧妙,带着古早的智慧。
“姑娘慢慢看。”谢云舟将食盒放在门边石阶上,“今日带的仍是些点心。姑娘保重身子。”
他颔首,转身离去。青色衣袂在炽热的日光里一晃,便没入甬道阴影中。
林晚晚站了会儿,才拎起食盒,拿着册子回屋。
食盒里这次是芙蓉糕和豌豆黄,依然精致。她照样收起来。
倒是那本食谱,她坐在窗前,一页页仔细看。有些字不认识,连蒙带猜,结合弹幕里偶尔冒出的解释,倒也看懂七八成。
【弹幕:这食谱有点东西啊。】
【像是真的古方,不是胡编的。】
【谢云舟从哪儿搞来的?】
【会不会是陷阱?故意引主播做这些?】
是不是陷阱,试试就知道了。
林晚晚合上册子。芋头有,花生有,芝麻有,面酱有。油……还有小半罐猪油。
那就试试。
“酥黄独”做起来不难。
芋头蒸熟,放凉切片。花生和芝麻炒香,捣成粗末,加点盐拌匀。面酱是她自己做的,稠稠的,带着豆香。
芋片在面酱里滚一道,再放进花生芝麻末里压匀。锅里猪油烧热,一片片放下去,滋啦声里,香气猛地窜起来。
炸到两面金黄,捞出来控油。林晚晚捡起一块吹了吹,咬下去。
外层酥脆,裹着的花生芝麻末咸香,里头的芋头软糯,面酱的咸鲜恰到好处地调和了油腻。好吃。
她一连吃了三块才停住。久违的、复杂的、属于“美食”而非“果腹”的滋味,在舌头上漫开。
翠儿从外头回来,一进门就抽鼻子:“姑娘,做什么呢?这么香!”
林晚晚递给她一块。小丫头吃得眼睛眯起来,含糊道:“这个……这个比包子还好吃!”
“尝尝就行了。”林晚晚把剩下的装进碗里,“留着慢慢吃。”
她看着碗里金黄的芋片,心里那点疑虑却更重了。谢云舟给的是真方子,做出来是真好吃。他图什么?
就为了让她吃点好的?
她不信。
接下来的两天,她没再碰那本食谱。照旧侍弄菜地,照料那些坛子,做浇水壶,编育苗箱。生活像潭表面平静的水。
只是每天那顿例食,越来越难下咽。饭里的砂子好像多了,咸菜更咸了,汤里的菜叶烂得像沤过的草。送饭的婆子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冷,有次食盒直接往地上一搁,汤汁都溅了出来。
林晚晚什么都不说,照样吃完,洗干净,放回门边。
弹幕看不下去:
【这他妈是虐待吧?】
【王妃故意的?给主播穿小鞋?】
【主播脾气也太好了!】
【不忍怎么办?闹出去更吃亏。】
林晚晚不是脾气好,是知道闹没用。她现在羽翼未丰,撕破脸没好处。
得忍。
但忍,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第四天夜里,下起了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瓦片上,落在菜叶上,声音细细密密的。林晚晚睡不着,披衣起来,点了盏油灯,坐在窗边。
灯焰昏黄,映着窗纸上摇曳的雨影。
她拿出那本食谱,又翻开。这次看得很慢,手指摩挲着纸页。纸张粗糙,墨迹工整,抄写的人很用心。
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手指顿住了。
页脚处,有一行极小的字,墨色比正文浅些,像是后来添上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秋露白,霜后甘。”
六个字,没头没尾。
秋露白……是酒?还是茶?霜后甘……指霜打过的菜更甜?还是别的什么?
她皱眉,把册子凑到灯下细看。那行小字的笔迹,和前面正文似乎有些微不同,更飘逸些。
是谢云舟写的?还是原食谱上就有?
什么意思?
【弹幕:有隐藏信息?】
【秋露白好像是一种酒?】
【霜后甘……是不是暗示什么时节?】
【主播,这会不会是谢云舟在传递消息?】
传递消息?林晚晚心一沉。用这种隐晦的方式?给谁?给她?为什么?
她盯着那六个字,看了很久。油灯的烟炱啪地爆了一下,光晕晃动。
雨声渐渐大了,风吹得窗棂咯咯轻响。
她忽然想起谢云舟那天说的话:“王爷约莫三五日后抵京。”
今天,是第四天。王爷快回来了。
“秋露白,霜后甘”……
霜降一般在十月。现在才七月。是说时间?还是说……要等到某个时候,某事才会“甘”?
她想得头疼,合上册子,吹熄了灯。
黑暗里,雨声更清晰了。
第五天,雨停了,天却阴着,闷热。
林晚晚正在菜地里摘黄叶,院门被拍得震天响。不是平时的轻叩,是用力拍打,带着不耐烦。
她起身去开门。门**着两个陌生的小厮,二十上下年纪,穿着体面的青缎褂子,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姑娘,”其中一个开口道,声音平板,“王爷午后抵府。王妃吩咐,各院落皆需洒扫洁净,不得有碍观瞻。你这院子,”他目光扫过墙角的菜畦和那些坛坛罐罐,眉头皱了皱,“这些杂物,须得收拾干净。墙边那两垄菜,拔了。坛子挪走,不得堆放在此。”
话说得不容置疑。
林晚晚手指攥紧了衣角:“这位大哥,这些菜……是妾身平日吃的。坛子里是腌的咸菜。拔了……便没吃的了。”
那小厮眼皮都没抬:“王妃说了,大厨房每日送饭。这些杂乱东西,留着不像样。”他顿了顿,“一个时辰后,我们来查看。若还没收拾,只好让人来帮姑娘收拾了。”
说完,两人转身走了,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林晚晚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院子里那些绿油油的菜,和墙角那些坛子。
拔了?挪走?
这些菜,是她从种子一点点养到现在,浇水,捉虫,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那些坛子,是她活命的倚仗,是她和周掌柜的生意,是她攒下的底气。
说拔就拔?说挪就挪?
【弹幕:欺人太甚!】
【这是要绝了主播的生路啊!】
【王妃也太狠了!】
【主播怎么办?硬扛吗?】
硬扛?拿什么扛?
林晚晚慢慢走回院子,蹲在菜畦边。白菜叶子肥厚,萝卜苗精神,小葱青翠。她伸手摸了摸一片叶子,冰凉,沾着雨水。
拔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站起身,走到墙角,揭开一个坛子的盖子。那股熟悉的咸鲜味涌出来,带着发酵特有的微醺。
没了这些,她真的只能靠每天那顿猪食一样的例食活着。靠谢云舟偶尔施舍的点心?还是靠不知何时才会有的“转机”?
雨后的风吹过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
她抬起头,看着阴沉沉的天。
一个时辰。
她只有这一个时辰。
镇北王府正门大开,洒扫得一尘不染。管事仆役垂手立在两旁,鸦雀无声。
王妃柳氏已换了正装,头戴珠冠,身着绯红蹙金翟衣,端坐在前厅主位。下首坐着几位侧室、管事嬷嬷,个个屏息凝神。
厅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声音沉甸甸的,压得人心头一紧。
柳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指尖有些凉。
“王爷到——”
唱报声长长地响起。
脚步声由外而内,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玄色织金云纹的披风下摆扫过门槛,一道挺拔的身影踏入厅中。
萧景珩解下披风,随手递给身后亲卫。他穿着一身墨蓝劲装,腰束革带,脚踏乌靴,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通身的肃杀冷冽。眉骨高,鼻梁挺,唇线抿得直,一双眼睛扫过来时,像淬了冰的刀锋。
“恭迎王爷回府。”柳氏起身,领着众人行礼。
“起来吧。”萧景珩声音不高,带着长途跋涉后的些微沙哑,“府中一切可好?”
“托王爷福,一切安好。”柳氏温声应道,上前亲自奉茶,“王爷一路辛苦,妾身已命人备好热水膳食。”
萧景珩接过茶盏,没喝,目光在厅中扫了一圈:“西北角那处院子,还住着人?”
柳氏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笑容不变:“王爷说的是……林氏?还在。妾身按例每日让人送饭,不曾断了她的。”
“嗯。”萧景珩放下茶盏,“回头把她的案卷拿来我看看。”
“是。”
厅中一时静默。几位侧室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萧景珩站起身:“本王先去书房。晚膳送到那边。”
“妾身明白。”
他抬步往外走,走到门边时,脚步微顿,侧头问了句:“本王不在这些日子,府里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柳氏垂眼:“并无特别。只是……南楚那位谢质子,似乎常在府中走动。”
萧景珩“哦”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没再问,迈步出了厅。
柳氏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廊庑转角,才缓缓坐下,端起自己那盏已经凉透的茶。
厅外,天色愈发阴沉,像要压下来似的。
而西北角的冷院里,林晚晚正蹲在菜地边,手里攥着一把翠绿的小白菜,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个时辰,快到了。
远处的甬道上,隐约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