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没送出去的信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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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灯光线落在信纸上,映出“辞职信”三个工整的字。
    陆允指尖冰凉,八千万这个数字在他脑海里反复碾压。
    他所有积蓄加上公司流动资金,在这个数字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想,这样也好。
    黎兆霆身边保镖像流水,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他把没封口的信塞进外套口袋,望着窗外夜色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与投资人的会谈很顺利。
    黎兆霆从会议室出来时,眉宇间的冰霜似乎化了些。
    “去马会放松一下。”他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快。
    陆允沉默地跟在后面,手一直揣在兜里攥着那封信。
    他看着黎兆霆的背影,几次想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能在这个时候扫兴。
    马场上,黎兆霆那匹叫“疾风”的纯血马突然受惊,挣脱缰绳冲向场地边缘。
    驯马师惊呼着“拦住它”,黎兆霆脸色骤变。
    突然一道身影已经追了出去。
    陆允快步追上受惊的马,利落地翻身上马背。
    “疾风”激烈反抗,前蹄腾空想把他甩下去。
    陆允伏低身体,双腿紧夹马腹,抓住鬃毛在它耳边低语。
    马匹挣扎渐渐减弱,喷着鼻息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平静下来。
    陆允骑着它慢慢走回人群。
    黎兆霆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疾风”除了他从不让别人骑。
    “你懂马?”他走到陆允身边,声音比平时温和。
    “小时候在新界马房打过杂。”
    陆允轻声带过那段卑微的过去。
    黎兆霆没再追问,但陆允交还马匹时,清楚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欣赏。
    当晚庆功宴,黎兆霆比平时多喝了一杯,眉宇间是罕见的放松。
    陆允站在他身后,那封辞职信沉甸甸地坠着心脏,让他每次呼吸都带着隐秘的疼痛。
    他又一次把话咽了回去。
    第二天清晨,陆允发现厨房里配咖啡的杏仁饼没了。
    他看了眼时间就匆匆出门,想去那家要排长队的传统饼家。
    想在离开前再为他做这件小事。
    他离开后不久,黎兆霆下楼。
    视线扫过陆允平时站的位置,空着。
    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走向陆允房间。
    房门虚掩,他推开。
    房间整洁得近乎空旷,几乎没有生活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椅背那件外套上,一个白色信封半露在外面。
    黎兆霆走近捡起。
    信封没封口,他轻易看到里面的内容。
    “辞职信”三个字清晰刺眼。
    空气凝固了。
    他捏着信封,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山,眼底却寒意逼人。
    他把信纸塞回口袋原样放好,转身离开时背影更加僵硬。
    陆允带着温热的杏仁饼赶回来时,黎兆霆已经坐在餐桌前喝咖啡,平板光映在他没表情的脸上。
    “黎先生早。”陆允尽量平稳地把饼放在他手边。
    “嗯。”黎兆霆头也没抬,目光锁在屏幕上。
    陆允心一沉。
    明显感觉到黎兆霆周围的低气压。
    是生意遇到难题了吗?
    他担忧地看着那冷硬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
    不能在他烦心时添乱。
    下午周锐找到正在整理文件的陆允。
    “集团工会在做员工困难情况摸排,你有什么经济困难需要帮助吗?”
    陆允心跳几乎停止,以为对方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攥紧手指:“没有。谢谢周助理,我一切都好。”
    八千万。
    这个数字在他脑海里叫嚣。
    他太需要了,可这数字太大,大到他无法启齿。
    更何况,他怎么能用黎兆霆的钱去填魏承轩挖的坑?
    他只能拒绝。
    傍晚程子谦火急火燎打来电话:
    “阿允!圈里传开了,说魏氏要签重磅新人,照片模糊但那侧脸一看就是你!你真答应魏承轩了?”
    陆允走到走廊尽头,窗外夕阳映得他脸色苍白。
    “子谦,我没办法。那份合同是我妈签的字,有法律效力。违约金八千万。”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只剩一声沉重叹息。
    挂了电话,陆允疲惫地靠在墙上。
    外面已经传得风风雨雨,黎兆霆一定也知道了。
    他会怎么想?觉得自己趋炎附势?还是彻底背叛?
    这个念头疼得他无法呼吸。
    他必须亲口解释,至少让黎兆霆知道离开并非他所愿。
    当晚应酬到很晚。
    黎兆霆破例一杯接一杯,与投资人谈笑风生,但陆允感觉那笑意未达眼底。
    他安静守在黎兆霆身侧,手在口袋里反复摩挲那封信,始终找不到时机。
    回到别墅已是凌晨。
    玄关灯光昏暗,映着黎兆霆疲惫的侧脸。
    他脱下外套,动作比平时慢。
    “黎先生。”陆允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黎兆霆动作顿住。
    他没回头,静静站在那里,背影冷硬。
    “你明天不用来了。”
    这句话平静却像重锤砸在陆允心上。
    他猛地抬头,不敢相信。
    “黎氏出去的,永不录用。”
    黎兆霆转过身,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
    那目光像利刃刺进陆允胸膛。
    “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黎兆霆转身上楼,脚步声在空荡别墅里回响。
    陆允僵在原地,浑身冰凉。
    口袋里的辞职信像个讽刺的笑话。
    十五年守望就这样结束,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离职手续顺利得让人心慌。
    周锐递来结算单时多看他一眼。
    这个年轻人太平静了,不像刚失去离黎兆霆最近的工作。
    “一切按合同办。”
    周锐声音公式化,递单据时指尖擦过纸面,“黎先生没有额外吩咐。”
    陆允接过那张纸,指尖轻抚曾写着岗位的地方。
    “谢谢。”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收拾东西时他很慢。
    桌上只有杯子、笔和密密麻麻的工作日志。
    他把这些装进小纸箱。
    周锐看着他瘦削背影,终究没忍住:
    “黎先生对背叛者从不会这么宽容。”
    陆允抱箱子的手微紧:“我知道。”
    电梯门合上,隔绝熟悉走廊。
    陆允靠在**上闭眼。
    工作日志边角硌在胸口发痛。
    魏氏娱乐接待室空调太冷。
    陆允安静坐着,背挺笔直。
    这是在黎兆霆身边养成的习惯。
    魏承轩带着古龙水味进来坐下。
    “终于等到你了。”他笑得志得意满,“黎兆霆不要的,我要。”
    陆允视线落在桌面木纹上。
    “训练期两个月,从基础开始。”
    魏承轩倾身压低声音,
    “听说你母亲情况稳定。放心,我会派人好好照顾她。”
    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晃晃威胁。
    陆允抬眼。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没有任何波澜。
    “我知道了。”
    他声音平稳。
    从那天起,陆允生活割裂成两部分。
    白天,他是魏氏最听话的新人。
    声乐课按要求练声,舞蹈室动作精准,演技课瞬间切换情绪。
    但他始终带着疏离感。
    傍晚六点,他准时离开公司,消失在维港街巷。
    黎兆霆常去的餐厅对面多了辆黑色轿车。
    陆允坐在驾驶座,车窗半降。
    他拿着笔记本记录车牌号和可疑特征。
    有时举相机抓拍,低头写画。
    九点整,他的车出现在黎氏大楼转角咖啡馆外。
    他总是点最苦的黑咖啡,坐在靠窗老位置。
    从这里能看到大楼每个出口。
    服务生已认识他,每次都留座。
    十一点,他的车缓缓驶过浅水湾别墅区外沿海公路。
    他不停留,只是放慢车速。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光影。
    目光飘向熟悉宅邸,确认每扇窗都无恙后才离开。
    像颗设定好轨道的卫星,固执环绕无法靠近的星球。
    这晚,他耳中监听器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模糊人声。
    魏承轩的人在讨论黎兆霆明天行程,提到“车库”和“特别安排”。
    陆允眼神锐利。
    他启动车子,一边监听一边驶向黎氏车库。
    第二天下午,黎兆霆车队驶入地下车库。
    就在座驾转弯时,一辆黑色轿车侧面插上,与护卫车发生轻微剐蹭。
    事故很小,但让车队停下。
    护卫人员下车检查。
    黎兆霆不悦皱眉:“怎么回事?”
    “一点小意外,有人抢道。”
    混乱中,几个潜伏在车库阴影处的人影悄无声息退走。
    黎兆霆目光扫过肇事车辆。
    驾驶座侧影一闪而过,车窗升起,车子快速驶离。
    那一瞬,黎兆霆心脏莫名收紧。
    侧影轮廓太熟悉。
    他烦躁闭眼揉眉心。
    “走吧。”一定是看错了。
    另一天深夜暴雨。黎兆霆加班到凌晨离开。
    雨水敲打车窗,霓虹在水幕中模糊。
    车队驶出地库时,他望见街对面黑色轿车,驾驶座车窗半开。
    一点猩红光在黑暗中明灭。
    手机屏幕光亮映出利落下颌线条。
    车队驶过,画面消失雨幕中。
    黎兆霆手指无意识收紧。
    一次是错觉,两次呢?
    周锐汇报工作时迟疑补充:“另外……陆允离开前交代了些事情。”
    黎兆霆从文件中抬头皱眉。
    这时秘书端来咖啡,熟悉醇香弥漫。
    黎兆霆瞬间起身紧盯咖啡:“他回来了?”
    秘书吓了一跳:
    “不,这是陆先生离开前准备的。他说您喝惯这个牌子,怕突然换不习惯。”
    她小心放好咖啡,又拿出密封罐和手写文件:
    “这是他留下的咖啡粉,够用两个月。还有这个……”
    黎兆霆接过《黎先生日常注意事项和安保改进建议》。
    字迹工整,详细记录咖啡水温、研磨度、办公室温度、灯光亮度。
    甚至还有他未留意的习惯,钢笔摆放角度,水杯位置,下午参茶时间……
    安保建议画出监控布点和死角,给出需要加强的点位频次。
    每一条都是无声守护。
    他盯着咖啡粉声音发冷:“这个牌子早停产了。”
    “陆先生说。……是他根据您多年前在浅水湾宴会用那款,自己调试豆子复刻的。他试了很久……”
    秘书声音更小,“他特意嘱咐不要告诉您,但我觉得……”
    黎兆霆挥手让她离开。
    办公室只剩他一人。
    他端起咖啡,香气熟悉得心悸。
    轻啜一口,味道与陆允在时一样,独特醇厚带着果香,是他找不到替代的味道。
    所以那些他不在意的细节,都被这人默默记在心里呵护?
    所以即使被赶走,这人还要为他准备两个月咖啡,安排好每个细节?
    黎兆霆死死攥着注意事项,纸张起皱。
    处心积虑。
    这一定是处心积虑。
    他用这种方式让他记住,让他愧疚。
    可为什么心口会传来懊恼、困惑,还有说不清的酸涩。
    三天后傍晚,黎兆霆结束视频会议,疲惫揉太阳穴。
    他点开娱乐新闻推送。
    屏幕上魏氏新人出道照。
    陆允站在C位,穿着训练生制服,对镜头露标准笑容。
    照片里的他依然耀眼,却陌生得让黎兆霆心头一刺。
    那笑容完美得像面具。
    他盯着照片直到屏幕暗下,映出自己倒影。
    内线电话接通,周锐声音传来:“黎先生?”
    黎兆霆目光仍落在暗屏上:“通知艺人部,下季度所有资源重点倾斜。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顶流。”
    “特别是所有与魏氏新人同期竞争的资源,一个都不准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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