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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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拍卖会回来第二天,黎兆霆把陆允叫到书房。
    一个白色信封推到桌边。
    “放几天假。”
    黎兆霆目光掠过他肩上的伤,“医生会上门换药。”
    陆允看着那个厚信封。
    这不只是医药费,更像是对昨晚守护的标价。
    “医药费公司已经付了。”
    他垂着眼,“我受伤是分内事,不该拿额外的钱。”
    黎兆霆审视着他低垂的头顶。
    资源不要,钱也不要。
    这个人一次次为他挡险,又一次次推开所有馈赠。
    “随你。”黎兆霆转身望向窗外。
    陆允悄然退出书房。
    门合上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黎兆霆凝视着窗外车流,指节无意识叩着窗框。
    陆允。
    你到底想要什么?
    私人医生每天都来,细致检查他背上那道狰狞伤口,小心换药包扎。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年轻就是本钱。
    陆允只是沉默点头。
    身体的伤在愈合,心里某个地方却像破了个洞,冷风呼呼往里灌。
    假期第三天,他约了程子谦和明康在茶餐厅见面。
    “慕安影视现在可是炙手可热。”
    明康推推眼镜,难得露出真切笑意,
    “我们那三个本子,星耀和寰亚都抢着投资,预算比最初高出三成。如果顺利,明年就能在创业板挂牌了。”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陆允应该高兴的,这是他熬了无数通宵换来的成果。
    可他只是扯扯嘴角,低声说:“辛苦了,学长。”
    程子谦看出他情绪不对,等明康去结账时,凑过来压低声音:
    “跟你家那位黎先生怎么样了?上次之后,有没有……嗯?”
    陆允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冰凉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里。
    “能怎么样。”他垂下眼帘,
    “只是职责而已。我好像总是惹他不高兴。”
    他想起黎兆霆那句冰冷的“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心口像被细针扎过,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程子谦叹气,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你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知道之前那些保镖都什么下场吗?”
    陆允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下午阳光透过精神病院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道,干净却冰冷。
    陆允把带来的杏仁饼、羊毛开衫和水果放在床头。
    母亲今天很清醒,坐在窗边晒太阳。
    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如今岁月和精神折磨在脸上刻下深深沟壑。
    但那双眼睛在清醒时,依然能看出昔日温婉。
    “允仔来了。”
    母亲转头对他温柔一笑,“又瘦了。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妈妈?”
    陆允在她面前坐下,拿起橘子慢慢剥着。
    “公司项目多,走不开。”
    他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声音放轻,“您最近好吗?睡得好不好?”
    “好,都好。”母亲接过橘子,仔细端详他的脸,
    “就是总惦记你。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来看看妈妈?你也该成家了。”
    陆允手指轻微顿了一下。
    “遇到合适的再说。”
    他垂下眼睫避开母亲期待的目光,“您多吃点,这是您最喜欢的杏仁饼。”
    母亲絮絮叨叨说起邻居病友的女儿上个月结婚了,语气里满是羡慕。
    陆允安静听着,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往下坠。
    他的爱情,注定永远无法说出口,更不可能得到认可。
    突然,母亲话音戛然而止。
    手里橘子掉在地上,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们黎家逼死了你爸爸!”
    她猛地抓住陆允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里,声音凄厉变了调,
    “他是好人!他是为了救人才回去的!黎家人不得好死!”
    医护人员迅速赶来,熟练安抚情绪失控的母亲。
    陆允站在原地,看着母亲被搀扶离开,她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充满无法消解的痛楚与怨恨。
    他紧紧攥着拳头,却感到无能为力。
    父亲。
    照片里戴着眼镜的男人,笑容温和。
    母亲说,他是维港大桥项目最年轻有为的高级工程师,正直却有些固执。
    十七年前,他发现黎兆霆父亲为了赶工期压成本,授意使用低于安全标准的建材。
    他多次内部举报无果,反被边缘化。
    直到那场极端天气来临,为了抢救几个被困在即将坍塌桥体的工人,他义无反顾折返,最终和那几名工人一起,被永远埋在了冰冷混凝土里。
    可事后,黎家为了掩盖决策失误,竟将事故原因推给“陆工擅自违规操作”。
    他们不仅没有抚恤,反而动用法律手段威胁陆允母子,让这个家庭背上“过失致人死亡”的污名。
    母亲受不了这巨大打击和冤屈,精神彻底崩溃。
    他们被从九龙塘职工宿舍赶出来,最终流落到深水埗棚户区。
    从天堂坠入地狱,只需要一瞬间。
    陆允不恨黎兆霆。
    他清晰知道,那时的黎兆霆只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甚至从未想过要用这个秘密去换取黎兆霆的愧疚或补偿。
    那是父亲用生命捍卫的尊严,不能沦为任何交易筹码。
    他爱上黎兆霆,仅仅因为那个在深水埗巷口,如同神明般降临的少年本身。
    那份爱,与他父辈的悲剧完全割裂,却又因这悲剧铸就的苦难人生,而显得更加宿命般纯粹和卑微。
    离开精神病院,陆允鬼使神差来到维港大桥。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巨大钢铁桥身横跨维港,灯火璀璨,如同发光巨龙,是这座城市繁荣与力量的象征。
    没有人记得,十七年前,曾有一个正直工程师为此付出生命,还有一个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他站在桥下,江风带着水汽吹拂脸颊,冰冷刺骨。
    背上伤口在寒意中隐隐作痛。
    他想起在庙街像野狗一样挣扎求生的日子,被同龄人追打着骂“疯子的儿子”;
    想起十岁那年,是黎兆霆无意中的一瞥和司机丢下的那些钱,让他活了下来,让他有了喘息机会,能拼命读书打工,考上大学,最终和明康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他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活下去,能变得更强,强到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离那道照亮生命的光,近一点点,再近一点点。
    夜色渐深,陆允拖着疲惫身躯回到老旧居民楼的公寓。
    楼道声控灯反应比平时慢半拍,空气中漂浮着廉价烟味。
    他脚步微顿,常年游走危险边缘养成的直觉让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刚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插入锁孔,那扇薄薄铁门忽然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堵在门口,将狭小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为首那人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嘴角,他上下打量着陆允,眼神阴鸷,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陆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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