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的空气冷得像刀子。林浅蹲在沈砚身后，手心全是汗。她死死盯着前方——顾沉舟躺在金属台上，胸口渗出的血染红了白大褂，周慎之握着匕首站在旁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你是不是以为，他会像小说里那样醒过来？”周慎之抬脚踢了踢金属台边缘，“可惜啊，这不是你写的爽文。”
    沈砚握枪的手纹丝不动，枪口直指周慎之眉心：“放开他。”
    “放？怎么放？”周慎之低头看着顾沉舟苍白的脸，声音忽然温柔，“当年他把我踹下悬崖的时候，也没问过我能不能活。”
    林浅咬住嘴唇，喉咙发紧。她想起三天前在酒吧，顾沉舟站在吧台前，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眼神却温和得不像话。他说：“你写我如神祇，那我便为你成神。”那时她醉得站不稳，只当他是开玩笑。
    现在他像个破碎的雕像，安静地躺在那里。
    “你到底想怎样？”沈砚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很简单。”周慎之抬起匕首，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光，“我要你们交出”源码”，我可以让他多活几个小时。”
    沈砚没说话。
    林浅突然起身。她脚步虚浮，但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走到离周慎之两步远的位置停下，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杀他。”
    周慎之挑眉。
    “你是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林浅的声音有点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你要的不是他的命，是你三年前没拿到的东西。”
    周慎之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他缓缓点头：“聪明。”
    林浅咽了口唾沫：“那你不如听听我的条件。”
    “哦？”他歪头看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陪你演完这场戏。”她说，“你想要的资料，我知道一部分。”
    “你？”周慎之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个写小说的。”
    “我是写小说的。”林浅说，“所以我能猜到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慢慢伸手，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推到控制台上。屏幕上是一串代码，还有一段录音文件。
    “这是什么？”周慎之皱眉。
    “你三年前在瑞士银行账户的资金流向。”林浅说，“还有你在伦敦和军火商交易的录音。”
    周慎之瞳孔一缩。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她继续说，“但你忘了，我写的是你。我在小说里把你写成了反派，因为你就是个反派。”
    周慎之的脸色变了。
    “你要是杀了他。”林浅指着顾沉舟，“你就永远得不到剩下的东西。”
    周慎之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有意思。”
    他伸手去拿电脑。
    枪声就在这时响起。
    子弹擦着他的手指飞过，炸开一截金属板。沈砚的枪口依旧对准他：“别碰那个。”
    周慎之收回手，拍拍裤子上的灰：“你们还真是……”
    他话没说完，天花板突然传来一阵轰鸣。紧接着，整间实验室剧烈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沈砚猛地转身，看向门口。
    警报声响起，红灯闪烁。墙壁上的显示屏跳出一行字：
    “紧急疏散程序启动，请立即离开。”
    林浅愣了一下。她知道这系统，是顾沉舟亲自设计的。只要检测到生命体征下降到临界值，就会自动触发撤离机制。
    “他还没死！”她扑到金属台边，抓住顾沉舟的手。
    沈砚快步走过来：“我来抱他。”
    周慎之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顾沉舟的脸，忽然开口：“他还能活多久？”
    林浅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恨意：“你希望多久？”
    周慎之没回答。
    沈砚背着顾沉舟往外跑，林浅紧跟其后。警报声越来越急，通道开始塌陷。他们冲进逃生舱的那一刻，整个实验室轰然坍塌。
    医院的走廊静得可怕。
    林浅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手里攥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她没换衣服，身上还带着地下室的血味和铁锈味。
    门开了，沈砚走出来，脸色比她还差。
    “怎么样？”
    “还在抢救。”他低声说，“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林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沾着顾沉舟的血。她记得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好像还想跟她说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来。
    “周慎之呢？”她问。
    “跑了。”沈砚皱眉，“但我们抓到了他在外面的人。”
    林浅点点头，没再说话。
    沈砚站在她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你写那本书吗？”
    她摇头。
    “他说，那是他活着的理由。”沈砚说，“他让你写他，是因为……那是他唯一能靠近你的方法。”
    林浅的心猛地揪紧。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沈砚继续说，“但他还是选择了见你。”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你哭什么？”沈砚语气有点无奈，“他还活着。”
    “我知道。”她哽咽着说，“可我不想他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沈砚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他选的路，他甘愿。”
    林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如果……如果他醒不过来怎么办？”
    “他会醒的。”沈砚说，“因为他还没看到你写的结局。”
    深夜，林浅回到公寓。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文档。
    标题栏写着：《神祇降临》第4章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
    “他像神一样降临人间，却为了凡人折断了羽翼。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神明，不是无所不能，而是在明知无法逆转的命运中，依然选择为你逆天改命。”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窗外，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第二天早上，顾沉舟醒了。
    护士通知林浅的时候，她正在赶稿。她扔了电脑就往医院跑。
    推开病房门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顾沉舟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他穿着病号服，左手打着点滴，右手却拿着她的笔记本电脑。
    “你怎么……”她张了张嘴。
    “我看了。”他声音沙哑，却很稳，“第四章。”
    林浅脸一红：“你什么时候偷看的？”
    “昨天晚上。”他合上电脑，看着她，“你写了我像神一样。”
    她低下头，小声说：“你本来就……”
    “我不是神。”他打断她，“但我愿意为你成神。”
    林浅抬头看他，眼里泛着水光。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林浅。”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再为我写结局了。”
    “为什么？”她问。
    “因为……”他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我想和你一起写。”
    林浅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用拇指替她擦掉眼泪，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门外，沈砚站在走廊尽头，默默看了几秒，转身离开。
    夜色渐深，医院的灯光柔和地洒在病房里。
    顾沉舟闭着眼休息，林浅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她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但她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不会放手。
    她低头在他掌心轻轻吻了一下。
    “我爱你。”她小声说。
    他没有睁眼，只是手指微微收紧。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像是谁在悄悄回应她的话。
    林浅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顾沉舟的手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像某种倒计时。
    他突然睁眼。
    “你醒了？”她慌忙松开手。
    他没松开她的手。
    “沈砚说……他们抓到了周慎之的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虚，“可能很快就有新消息。”
    顾沉舟的手指动了动，把她的手指拢进掌心。
    “别怕。”他说。
    她鼻子一酸：“我哪有……”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敲响。两下，短促但清晰。
    林浅下意识起身，却被他攥得更紧。
    门外的人推开门——不是沈砚，也不是医生。
    是个穿灰色风衣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黑色文件袋。
    “顾先生。”她声音很轻，“林小姐。”
    林浅僵在原地。
    女人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微扬：“抱歉打扰。但我有个消息，你们应该想知道。”
    顾沉舟慢慢松开林浅的手，坐直了些。
    女人走到床边，把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周慎之昨晚逃走之前，留了一段视频。”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让你们看这个。”女人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晃了一下，然后出现周慎之的脸。他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背后是面墙，墙上挂着一幅画。
    林浅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幅画。
    是她公寓里那幅。
    周慎之看着镜头，笑了：“你们找到”源码”了吧？”
    林浅的手紧紧攥住衣角。
    “别紧张。”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掌握了我一部分资金流向。但我要告诉你们——那只是冰山一角。”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你们以为我在找”源码”？不，我在找一个人。”
    林浅和顾沉舟对视一眼。
    “三年前我掉下悬崖，没死。”周慎之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人救了我。那个人，现在就在你们身边。”
    视频戛然而止。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浅感觉后颈一阵发凉。她转头看向门口，那个送文件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她走了多久？”她问。
    顾沉舟没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文件袋上。袋子微微鼓起，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林浅伸手要拿。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碰。”
    她愣住。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眼神晦暗不明：“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
    她怔住：“什么？”
    “你说你第一次见顾沉舟，是在酒吧。”他盯着她的眼睛，“可那天晚上，我们都在等周慎之的消息。”
    林浅的心跳开始加快。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酒吧见面？”她问。
    顾沉舟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那里。”
    林浅的手开始发抖。
    “是你安排的。”他终于说出来，“你早就知道我会去那家酒吧。”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林浅。”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你到底是谁？”
    她往后退了一步。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