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密闭的实验室里炸响，回音像钝刀割过耳膜。林浅本能地捂住耳朵，却还是被震得头晕目眩。
    周慎之踉跄后退一步，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他低头看着胸口的血迹，眼神从惊怒转为不可置信。“你……”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竟然敢……”
    沈砚的枪口还冒着烟，眼神冷得像冰。他一步步走近，把脚踩在那把染血的匕首上，将它踢到角落。“你该死。”他说得平静，却透着一股压抑多年的恨意。
    林浅没空看他们，她整个人扑在顾沉舟身上，双手按着他胸前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还在不断往外涌。她的手指在发抖，眼泪一颗颗砸在他苍白的脸上。
    “顾沉舟！”她哽咽着喊他，“别睡！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顾沉舟眼皮微微颤动，勉强睁开眼。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你……回来了。”他说得很轻，像是用尽了力气。
    “我当然回来。”她咬着唇，声音哽咽，“你不是说会来接我吗？我等你。”
    顾沉舟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她的指尖。他的呼吸很弱，但眼神依旧清明。“你……傻。”他说，“不该冒险。”
    “那你呢？”她红着眼眶看他，“你不也是？明明伤成这样，还非要把我送走。”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皱了下眉头。“我怕……你受伤。”
    “我更怕你出事。”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怕一松开就会失去他，“顾沉舟，我不需要你一个人扛所有事。我可以陪你，不管多难。”
    顾沉舟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他一向习惯独自承受，可现在，他忽然不想再把她推开。他想活着，想陪她，想让她知道，他不是神祇，只是个愿意为她低头的男人。
    “林浅。”他低声唤她名字，“以后……别乱跑了。”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往下掉。“那你也不许再一个人去拼命。”
    他轻轻点头，眼睛慢慢闭上。
    “顾沉舟！”她急了，摇他的肩膀，“醒醒！医生呢？快叫医生！”
    沈砚收起枪，转身拨通电话：“叫人送医疗设备下来，还有，封锁整栋建筑。”
    林浅没时间问他怎么这么熟，她只知道顾沉舟的生命正在流逝。她脱下自己的外套，压在他胸口的伤口上，用力按着。她的手上、衣服上都是血，但她不敢停。
    “撑住。”她贴在他耳边，声音哽咽，“我还没写完你的故事，你不能倒下。”
    沈砚蹲下来帮她查看伤口。“子弹没打中要害，但失血太多。”他说，“得赶紧送医院。”
    “车呢？”林浅问。
    “外面全是周慎之的人。”沈砚皱眉，“我们得另想办法。”
    “那就走地下排水通道。”林浅立刻说，“刚才我们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沈砚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他背起顾沉舟，动作小心而迅速。林浅跟在后面，一只手始终抓着顾沉舟的手，生怕他突然没了意识。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路上没再遇到敌人。周慎之的人显然没想到他们会从这里撤退。
    到了排水口，沈砚先爬出去，然后伸手拉林浅上来。林浅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通道，心跳加快。她扶着墙，等顾沉舟被沈砚抱出来。
    雪还在下，风刮得脸颊生疼。林浅哆嗦着站起身，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SUV。车灯亮着，引擎已经启动。
    “车是陆言安排的。”沈砚说，“他那边暂时稳住了局势。”
    林浅没多问，直接钻进后座。沈砚把顾沉舟放进去，自己坐副驾驶。车子立刻驶出庄园，冲进茫茫风雪中。
    林浅一边按着顾沉舟的伤口，一边不停跟他说话。“顾沉舟，听我说，你撑住。我还没写完你的结局，你不能提前退场。你不是说过，我写你是神祇，你就真成了神吗？那你现在就是神，神不会死，对不对？”
    顾沉舟没睁眼，但手指动了动，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她心头一松，眼泪又落下来。
    车子一路疾驰，穿过城市边缘，驶向郊区的一家私人诊所。沈砚似乎早就安排好了，刚下车就有人推着担架出来。
    林浅跟着冲进手术室，却被拦在门口。“家属请在外面等。”护士说。
    她咬着唇，点点头，退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盯着手术室的门，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幕。周慎之倒下的样子，顾沉舟流血的样子，沈砚冷静果断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太真实了。
    她一直以为，顾沉舟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是她笔下完美的神祇。可现在她才明白，他也会受伤，会流血，会痛，会害怕失去她。
    他不是神，只是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她靠在墙上，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得写下去，写完他的故事，也写完他们的结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神情疲惫但带着一丝轻松。
    “病人脱离危险了。”他说，“不过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林浅猛地站起来，心脏狂跳。“他醒了没？”
    “还没，但很快就会醒。”医生说，“你可以进去看他，但别太吵。”
    她点头，走进病房。
    顾沉舟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多了。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你来了。”他声音沙哑。
    “嗯。”她点头，眼眶又红了，“你差点吓死我。”
    他扯了扯嘴角，轻轻握紧她的手。“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她摇头，“以后别再一个人去拼命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好。”
    她低头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忍住没掉下来。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写的你，是个无所不能的神。可现在我发现，你不是神，也不是完美的男人。你有缺点，会犯错，也会受伤。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有多厉害。”
    顾沉舟看着她，眼神柔软下来。“谢谢你。”他说，“谢谢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她笑了，眼泪终于落下。“因为我早就决定好了啊，不管你是神还是凡人，我都陪着你。”
    窗外，风雪依旧，但屋内，温暖如春。
    林浅在病房外给顾沉舟买了粥，推开病房门时，热气扑面而来。她低头吹了吹汤匙里的粥，抬头看他还在睡。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轻轻放下粥碗，手指碰到他的手背。那手冷得吓人，她皱了皱眉，伸手去拉被子，把他的手盖进去。他动了动手指，眼睛没睁开，却把她的小指勾住。
    “醒了？”她低声问。
    他睫毛颤了颤，慢慢睁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还带着睡意，但已经很清醒。“几点了？”
    “快中午。”她看着他，“饿吗？我买了粥。”
    他点点头，想撑起身子，却被她按住肩膀。“别动，我喂你。”
    他顿了顿，没再挣扎。她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递到他唇边。他张口吃了，眉头却微微皱起。
    “太烫？”她慌了神。
    “不是。”他声音沙哑，“太甜。”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这粥是她特意让护士加了糖的。她咬着唇笑：“医生说你要补糖。”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又喂了一勺，他还是没咽下去。她察觉不对劲，低头看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忍着什么。
    “怎么了？”她放低声音。
    他终于开口：“我不想吃甜的。”
    她怔住。从小到大，她写的他，从来都是温和冷静，不动声色。可现在，他像个孩子似的，连吃个粥都要挑口味。
    她轻轻放下汤匙，摸了摸他的脸。“那我给你重新买。”
    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但很坚定。“不用。”
    她看着他，眼里有些惊讶。他看着她，眼神很轻，却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林浅。”他叫她名字，“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她心头猛地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胡说什么？”
    “你刚才在车上说的话。”他声音很轻，“你说你还没写完我的结局。”
    她垂下眼帘，没说话。
    “那你现在想好了吗？”他问，“我的结局是什么？”
    她抬起头看他，眼眶有点红。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原来他都听进去了。
    “我不知道。”她低声说，“但我现在知道了，我不是在写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我在写一个会疼、会怕、会累的人。”
    他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她心头一酸。
    “那你得写快点。”他说，“我等你。”
    她咬着唇，点头。正要说话，病房门忽然被敲响。
    沈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不太好。
    “顾沉舟。”他开口，“你得醒着听这个。”
    林浅转头看向他，发现他脸色已经恢复了冷静，仿佛刚才那个会撒娇、会怕死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说吧。”顾沉舟松开她的手，靠在床头。
    沈砚走进来，把文件放在床边桌上。他看了林浅一眼，欲言又止。
    “没关系。”顾沉舟淡淡地说，“她说过，她要陪着我。”
    沈砚沉默了几秒，点头。“好。”
    他翻开文件，声音低沉：“周慎之死了。”
    林浅一震，下意识看向顾沉舟。他神色没变，但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尸体在实验室被发现。”沈砚继续说，“但他临死前留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顾沉舟问。
    沈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U盘，放在桌上。“加密的。只有你能解开。”
    林浅看着那U盘，心跳忽然加快。
    顾沉舟看着它，手指慢慢收拢成拳。
    “看来。”他低声说，“他还有后手。”
    沈砚点头：“而且，我们得尽快知道里面是什么。”
    顾沉舟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他动了动身子，试图坐起来。林浅立刻扶住他。
    “你现在不能动。”她急了。
    “没事。”他声音平稳，“我必须看。”
    林浅咬着唇，最终没再劝。她看着沈砚出去借电脑，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这局棋，真的结束了吗？
    还是……
    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