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刺史府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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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太阳高高挂起,屋里总算没了动静。蝙蝠实在忍不住,挂在房梁上呼呼大睡,金丝猴见没啥可继续学的了,跑向林子深处去找母金丝猴了,蛇给他们放了一夜哨,现在和芝麻交接,换班,溜之大吉,只剩下一只大橘猫还趴在窗外蹲守。
    反正,它都听麻木了,主人一半时间在哭一半时间在笑,丢人不说,还哼哼唧唧的一直被人欺负,喊疼也不还手。还听他说:“既然一妃二嫔都有了,还来找他干嘛?”哭的太惨了。不过昨晚那黑衣大汉真不简单,为了哄人,硬是将他平日里写的酸诗烂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背下来了。如果猫能说话,它想着,第一句就是告诫世人:此陛下有毒!
    然后,再没了动静,芝麻帕在窗台睡到黄昏,才被杜朝陵开窗,推翻在地。
    他睡的两个眼睛肿成红芝麻,脸像吃了红鸡蛋,身上全是红痕。锁骨下面的那条红色游龙张牙舞爪,好像显灵了一般,将他狠揍了一顿。
    黑衣大汉换了一身他的衣衫,倒是一脸神清气爽,芝麻觉得,他穿白色倒另有一番风韵,简直要看傻了!它“喵”一声夸了夸人家,被主人骂了句:“走开。”
    恋爱中的男人,呵!
    “朝陵,我肚子饿。”他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枕在他肩上,疼的他抽了抽,喊“疼”。
    “我这可是穷乡僻壤,比不上你的后宫,佳丽佳肴无数,我这里呀,只有酸萝卜!”他气还没消,“以后还是喊我大公子。”
    “怎么,想翻脸不认人?昨晚喊陵儿你都应……”
    “别说了!”他耳根又烫起来,从他臂下一溜,做面条去了。
    慕容殷这里逛逛,那里瞧瞧,像个判官,将不整洁的地方都贴上封条,不干净的东西都发配到看不到的地方,还好芝麻跑的快,不然也被扔山脚下去了。
    这是在抄家吗?杜朝陵知道他喜欢犯浑,也不阻止,随他折腾。小时候在国学监的时候,他的纸笔都要一日一换,太傅说“恭检为德”,他却说“纸笔上的鼻息之气太俗,脏了圣人之道”。太傅以为是嫌他老人身上的腥味,气的三天都没来授业。
    杜朝陵等下还要给他洗衣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老妈子。昨晚他躲在房梁上许久,碰到了燕子窝,蝙蝠屎,哪里还肯穿原来的衣服,如果不是开战在即,军饷紧缺,他早扔了!天色忽明忽暗的,他心里想着得抓紧点,若是今晚再住一宿,明天下地都有困难,他手上加快了动作,偏偏这个时候,那种感觉再一次来了!
    那种麻痹的感觉先从指尖开始,菜刀切到手指也感觉不到疼,再慢慢往上延伸,张开手心都是困难,刀更是握不住,“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流血了……
    他冲进来,问怎么回事,将他的食指放在口中,好一会儿,血才止住了。他没有任何感觉,痛,或者别的什么,他知道,该吃药了。
    清虚道长炼制的丹药可以暂时恢复他的触觉,却会短暂地夺走灵魂,像失去记忆一样,他感觉不到任何欢乐和痛苦,更不会感受到某事某刻的煎熬与幸福,像行尸走肉,那更让他感到恐怖。
    趁他不注意,偷偷吃了一颗药丸。过了一会,他看着满手的齿痕与伤疤,“掌控”的感觉才重新回来,他捏了捏手心,心里却空了一大片。昨天和今天的事明明就在眼前,却觉得离自己很远了,远到心如死灰,不起波澜,他看着眼前人,眼里没了神采,很想挽回些什么,可是,究竟想挽回些什么呢?他记不起来了。
    “陛下,你该走了。”他冷冰冰道,甚至想不起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殷看着他的眸子,这点冷漠绝非故意,如果是演的,他真是甘拜下风!他点头道“好”,对这种无常的无情,他绝对熟门熟路。反正都是玩,真真假假何必呢?他甚至一个表情都没给,匆匆下山去了。
    清虚道长见人两顿没来,晚饭时分跑来查看情况。见他工具一样洗着衣服,面无表情,问:“他来过了?”
    杜朝陵茫然抬头问:“谁”?
    道长叹了一声,道:“你又犯病了?哎!别洗了,你的手!”他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交待道:“朝陵,忘了也好,反正你以后会忘的越来越多。”
    可他似乎有个执念,非得把这件衣服洗完。
    “别洗了!扔了!”
    他还是不舍:“可这是你的衣服啊。”
    清虚道长急的团团转,从屋里抱来一把琵琶,实在不忍心他因为丹药反噬,变得呆傻,对他道:“弹吧!多练练手指,或许那天会来的慢些。”
    山谷内,传来玉碎般的琵琶声,宛转悠扬,抱月山的鸟都随之翩翩起舞,相传是山中道术之故。
    抱月山下,薛隽在此守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傍晚时分,把主子盼来了。
    “陛下!恕臣未能上山迎驾。”
    昨晚痛失挚爱的痕迹已从脸上消失,面对慕容殷,他只有谦卑与恭敬。
    看他眼下乌黑,慕容殷道:“爱卿辛苦了。杜阙对你有疑,不上去是对的,他警惕心很重。此番害你失去挚爱,回头,朕给你补上几房美妾?”
    薛隽嗅了嗅鼻子,感激涕零:“都是为了陛下,只要拿到风髓香,别说死一个女人,就是让臣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慕容殷点头:“朕乏了,去行宫不便,就歇在你府上吧。带路!”他跳上天骢马,虽然几乎是被人赶了出来的,他还是心情不错,扬鞭指着刺史府的方向,道:“爱卿也是武将出身,我们比比看,谁输了,今晚谁做东!”
    薛隽投机所好,一点都不扫兴,笑道:“好啊!臣正好不富裕,为今晚这顿饭,也得拼了!”
    两人大笑,驾马飞奔而去。
    玩笑归玩笑,薛隽早备下一切,就等人来。两人前后脚到了,薛隽抹了抹额上的汗,脚底都觉得飘起来,他真心叹道:“西昌王真是识货,不仅寻得如此宝驹,还知道宝马配英雄的道理,送给陛下才是这匹马的出路!”
    他是拼了命才勉强跟上慕容殷的,用上了全部的底子,心里暗叹:不愧是慕容珲的儿子。
    杜归离早就等在一边,听到了薛隽的马屁,他也不附和,只向慕容殷磕头请安:“草民杜归离,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叫他行如此大礼,慕容殷忙扶起他,道:“杜公不可,朕提前到的,还未亮明身份。再说,您替父皇打江南时,我还没识字呢,就不必客气了。”
    杜归离规规矩矩,只跟在他们后面进府。虽然年过五旬,其实未到归隐的年纪,他之所以提前退出朝堂,都是拜自己和他的独子所赐,当年之事不堪回首,大家谁都不想再提。
    除了归隐的尚书令之外,薛隽还邀请了治下三郡太守,还有云中镇将,镇北将军,宁远将军,除了带来的一部分禁军,这些都是此番北伐的主力。
    众人一一拜见过之后,慕容殷让大家落座,先饮了三杯,痛快道:“父皇故去后,朕从来没像今天这般高兴!今晚,定要与诸位不醉不归!薛大人,你可不要心疼酒钱?”
    众人哈哈大笑。在这里当官的武将居多,大家不拘小节,看陛下举止气魄,气度宏伟,不像传闻中说的暴戾之君,大家就跟着结结实实喝满了三大杯。
    “杜公,这杯敬你!”
    他举杯,却并不说话,众人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尴尬,如果杜归离生个女儿,如今他就是国丈,偏偏生个儿子,害陛下吃了不少苦。
    无声胜有声,喝就完了!有些事尽在不言中,偏偏薛隽看不惯主子尴尬,掺合道:“陛下,可是北伐大计要问杜公之意?”
    他是先帝朝的谋士,从科举入仕爬到武官之首,当年,带了两万人就敢去打虎牢关,是名噪一时的儒将,按理说,问问他不是不可以,但他与薛隽有夺妻之仇,如何共事?
    他走向前来,婉拒道:“万万不可!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如朝阳,臣已成朽木,辞官多年,躬耕事农,眼里装不进天下了。”
    一旦肺腑之言,倒让薛隽显得刻意了。慕容殷拍案叫好,道:“杜公真是快人快语,能这样说,已是无私之心了。”
    众人都知道陛下有意袒护,薛隽也不好再为难。既然他不想参与,今晚就只能风月,不言战事了。他手一挥,神神秘秘在慕容殷耳边说了几句,见他点头,忙吩咐让那位姑娘前来献舞。
    来者是一位胡姬,穿着西域舞裙,露出火辣的身材,那腰身细润有力,不像中原女子,脆的一抱就能折断一样。
    “蒲掌柜?”其中,有个人认出了她。说要,他吸了口凉气,细声细气地抱怨:“果然还是陛下面子大。”
    雁回城里,比风髓香更绝的就是红柳舞。西昌亡国,一半的原因都在这曲子上。原以为会随着王后故去成为绝唱,谁知道蒲红柳会跳!红柳舞,红柳舞,众人好像刚刚明白一个秘密:娘的!这名字绝对不是巧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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