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巽一个人漫漫走在街道上，他摸见风衣风衣口袋里的礼盒，拿出来看着这一份他精心包选的黑色礼盒，有些无奈。
    他轻叹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来往的人群，心想，一个人还是不凑热闹的好。
    他把礼盒收进口袋里，才刚转身，却看见对面迎来的人群里，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庞。
    是顾绍，两人牵着手，并肩走着，他不知道顾绍在说什么，那个男人的面容，笑得很开心。
    远望看去，天生一对。
    宋巽的目光定格在那男人的容貌，就连自己，都能感觉到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这不禁让他多想，一股巨大的悲伤淹入胸腔，只感觉到心间一颤，如被尖刺穿满。
    他唇角扬起一道弧度，自嘲一笑。
    宋巽见他们渐渐走来，他轻侧过身，将自己与其背对，借着来往人流，与他们擦身。
    他没被发现，而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精品橱窗柜，里面摆放的是圣诞主题，他垂下眼睫，看见橱窗里摆着一个家庭式的水晶球音乐会，不禁唇瓣抿成一线，直泛微白。
    宋巽别开视线，再次提步时，如同铅石般重，他低垂着脑袋，缓步慢行，路过一个垃圾桶时，脚步顿下。
    宋巽把口袋的礼盒拿出来，反光的镜片上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未多想，冷冷丢进去。
    宋巽回到家，屋内的空气更是冰寒刺骨。
    他把大衣换下，只开了个小灯，进卫生间拨开水龙头，潺潺热水流出。
    宋巽摘下眼镜放在一旁，双手捧起水，将这冷霜的脸浸湿回温。
    当他抬起头，发尖水滴落下，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又让他想起刚刚在顾绍身旁的男人。
    宋巽才彻底发现，无论是周戚还是顾绍，他永远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罢了。
    谁会对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三十岁男人真心呢？
    庄承和那个未知的男人，单在年龄上，就比他有优势得多。
    半刻，一记拳头重重落在镜子上，发出一道脆裂声响，裂痕像蛛丝般扩开一小块，细小的玻璃渣刺进他的皮肤里，血与泪滴在池面上交融，一起流入下水道。
    宋巽洗澡出来，发现肚子有些饿，他从下班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
    他从冰箱里拿出昨晚的剩菜简单热一下，餐桌上冷白的小灯照在他身上，周围的深谙给他周身添上无尽的孤寂，他已经习惯的。
    宋巽吃完饭，没像从前一样吃完就收拾桌子，相反的，又冰箱里拿了几厅冰啤。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是崔子熙给他发的圣诞快乐，附带了一张他在海边的烟花自拍。
    他扯出一张苦笑，简单回复他一句:圣诞快乐。
    当晚，宋巽喝完酒就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在外面吹太久的冷风的缘故，早上起来有点头疼。
    他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根体温计，量了一下，发现快38度了。
    宋巽把体温计随意放在桌上，又重新躺回床上，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力气，躺在床上又沉沉昏睡过去。
    不知多久，手机铃响起，宋巽迷糊睁开眼，他的脑袋还缩在被子里，只伸出了一只手，把旁边矮柜上的手机拿进被窝。
    宋巽连眼皮都懒得抬，没仔细看来电信息，接通后，声音迷糊干哑:“哪位？”
    是宋符打来的，他听见这个干涩的声音，微微皱眉:“哥？你生病了？”
    “噢，昨天着凉了，怎么了？”宋巽眼睛没睁开，又翻个身。
    “你一个人没事吧？你男朋友呢？”
    “我没事，小感冒而已，噢…我们分手了。”
    宋符疑惑问他:“你们吵架了？”
    “没有，只是不太合适，有什么事情吗？”
    “嗯…没事，呃…你前面不是送了宁宁一套裙子嘛，天冷了，她也给你买了件大衣，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她让我帮问问，你穿得合不合适。”宋符随口撒了个谎。
    宋巽一听，心里一暖，只是浅浅一笑，声音依旧干涩:“哦…还没收到呢，你替我谢谢她。”
    “可能今天就到了吧，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宋巽轻轻“嗯”一声，宋符挂断电话后，他其实也清醒了不少。
    他从床上起来，简单洗漱一番，他也没在意自己脸上的胡茬和乱糟糟的头发，随便套件衣服，下楼去买早餐和感冒药。
    出来的时候，宋巽发现居然出太阳了。
    周戚得知消息后，他坐在房间里有些焦急，在他心里，一直很想见宋巽，但是他现在连市区都出不去。
    半刻，他直接给秦少泽通了个电话，叫他帮安排。
    秦少泽昨天晚上通宵，现在还没很清醒，周戚只问他能不能搞来个交通工具，现在谁不知道周戚被软禁，帮他就是跟盛峰集团对立。
    秦少泽一边怕被他爸揍，一边又是兄弟情，他被周戚的威胁，被迫选择了后者。
    周戚来到秦氏集团的大厦天顶，大风席卷而过，上面停着一架红黑色的直升机，旋翼轰鸣声杂音刺耳，秦少泽远远见他出现，大步走来，大声囔囔:“别说我不够哥们，我可是两边都顶着压力。”
    秦少泽就是单纯抱怨，以他们两家的交情，秦少泽最多就是挨他爸一顿打。
    周戚看了他一眼，只道了简洁两字:“谢了。”
    说完，他率先登机，秦少泽听他这简洁两字，继续跟在他后面说着，周戚没理他。
    飞机升空后，秦少泽很快躺在旁边，继续补觉。
    周戚静静看着窗外，手指轻敲在乳白色的软皮扶手上，他在想，宋巽现在在做什么。
    宋巽回到家，看见家里乱乱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生活犯懒，池里未洗的餐盘，客厅沙发地上的空酒罐子，他都无暇去顾及。
    他坐在沙发上咬着手里的包子，从药箱里给指背换了新纱布，玻璃扎进皮肤有些深，伤了面积不大也不小，如果不好好处理，搞不好会化脓。
    宋巽没有太多胃口，把感冒药吃后，就静静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有点无聊，为了见顾绍，这些天加班加点把工作全做完，在此之前他还想着，这会是一个很完美的周末。
    宋巽对顾绍动了心，可后来，自己好像又被人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药效上来，他在沙发上重新睡了过去。
    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他们落地在羊城机场，秦少泽也安排了专车接送。
    秦少泽跟在他身旁，单手随意搭在他肩上问道:“喂，走那么急做什么。”
    “宋巽发烧了。”
    秦少泽一听，差点跳起来，他在飞机上正补觉，也没问出什么情况，得知这个原因，更是不悦，大声叫道:“不是，你有病吧？发个烧又死不了人，我帮你跑路被发现，死的可是我！”
    “我想见他。”
    秦少泽听得出周戚的语气很认真，他停在原地愣住，没再继续问。
    两人走到候车区，上了一辆黑色宾利。
    秦少泽先送他到湖阳公寓后也就走了，他也打算去见朋友，等周戚的行踪什么时候被周绍元发现，他再跟回去领罚。
    如今腊月，羊城中午的气温还能有25度，周戚穿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内搭着白色高领羊毛衫，明显有些热。
    他走到宋巽家门口，想摁门铃的手指有些犹豫，停在半空的动作顿了许久，才缓缓摁下。
    他等了一会，屋内没有反应。
    是去医院了？周戚心想着。
    他又连续摁了两次，宋巽在客厅听见门铃的声音才恍惚醒神，他以为是快递。
    地板不算很凉，他没顾得及穿鞋，很快去开门。
    咔嚓一声门锁解开，他抬头一看，是周戚。
    周戚看着他的模样，眉间微微紧皱，望着眼前这人遭乱的头发，还有脸边未清理的细小胡渣，眼神还闪过一丝未醒的困倦，手上还包着纱布，跟往日里那个白净整洁的宋巽，完全是两个人。
    宋巽突然紧张起来，他想关上门，周戚见状，很快挤进来。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不想被别人看见，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
    宋巽偏过头，没来得及说话，却被周戚抓起手，眯起眼睛质问道:“怎么回事？是被人甩了吗？”
    此话一出，宋巽光听着就有些难过，他迅速把手抽回，简单调理一下心绪，淡淡回应:“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如你所想，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不走。”他说完，绕过他自顾自走进去，跟回自己家一样。
    宋巽觉得他莫名其妙，周戚到底想做什么。
    周戚从玄关进来的时候就闻见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宋巽没开窗，屋里很多味道都没散出去。
    周戚帮他把阳台窗户打开，回头看向他:“你现在跟我认错，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对宋巽在警局说过的话一直耿耿于怀。
    “我不认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宋巽脑袋还没怎么清醒，也没心情跟他争。
    周戚有些恼，明明宋巽是他的，只要宋巽像原来一样乖乖的，说点好话他就会原谅，可现在为了那个顾绍，一次次挑战他的耐心。
    两人陷入沉默，周戚也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不是来吵架的。
    周戚从没做过哄人的事，最多就是给情人送礼物，也没人会敢一次次挑衅他。
    对于宋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宋巽从没向他索取过什么，虽然在此之前，周戚也没想过要给对方什么实际性的东西。
    周戚蹲下身，给他收拾地上的酒罐子，宋巽看他在这里，着实有些碍眼。
    “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来看你。”
    “假惺惺。”
    周戚手上动作微怔，眸底闪过一丝无措感，也没说话，他把那几个空罐丢进旁边垃圾桶里，周戚准备进厨房，宋巽把他拦住了。
    宋巽定定看着他，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可怜，我受不起，请你从我家滚出去。”
    说完，周戚心脏一紧，在最深处，有种闷闷的痛感传来，他情不自禁地把宋巽抱进怀里，宽大的身背将宋巽包住，而周戚，更显无助。
    周戚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回不去以前那种毫无顾忌的生活里，他最不屑于的就是情爱，周戚心里也知道，只要提及关于宋巽的事情，他都会装作不在意，可看见宋巽，就想拥有这个人的全部。
    宋巽死死挣扎，身上带着病气让他提不起多少劲，一下间也很快放弃。
    周戚的手劲愈加渐紧，宋巽有些被他勒得喘不上气。
    “我想见你，我爸限制了我的出行，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现我偷跑出来，我知道，你或许不会再回去了，我等不了，不想等不到你回来的那一天，所以我来了，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周戚双唇轻轻颤抖着，他语速很快，说完才是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话。
    宋巽觉得有些可笑，周戚现在说喜欢他。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宋巽反问。
    顾绍曾经也说喜欢他，每一句都比周戚真挚，可到头来，不过也是一场戏话。
    周戚微微松开他，两人额头对贴着呢蹭，宋巽还在发烧，脸上还是热乎乎的。
    “我没理由骗你。”他低磁的嗓音带着蛊惑，尾音藏着柔软的气音。
    宋巽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实在没有心思陪周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