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章:相别又染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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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城主硬生生挺到了七月,云雾七有感而发,虎父无犬子。
问荆笑他说酸话,云雾七就改成了——王八蛋的老子命更长。
戈澜少时皮得不成样,他们都是受害者。
前年老城主寿终正寝才收敛些许,但本性仍是顽劣。
扶桑城这丧事没等来,竹娘倒是随着牛车来了。
她左右盼不回女儿,便拿出积蓄,行了三百里路,带着戈澜给的信物,
到城中寻亲。
戈澜许的有求必应确有其事,很快竹娘就见到了卜卜。
卜卜也甚至想念娘亲,抱着不撒手。
问及小神医,她在城主房中,将城主扎成了豪猪。
戈澜抱着胳膊乐呵呵站旁边,孝感动天地跟小神医说大胆地扎,他兜底。
小神医运针如有神,气若游丝的城主呼吸顺畅不少,哑然致谢。
难得城主有灵台清明的时刻,小神医招戈澜上前。
城主一看到这糟心的儿子就心头火起,只说不愿继位便等他咽气后,麻溜滚回北荒去。
这话戈澜受用,应了声好。
城主又喊了小儿子来。
他就在屋外候着,戈澜命人放行,小儿子跌跌撞撞哭到跟前。
大伯一家都关的关圈的圈,小儿子的形象一下子就清晰不少。
这孩子自小孱弱,性子也软,不是当家的料。
城主犹犹豫豫,没拿定主意,只是让他帮衬戈澜,城主之位,再议。
不过既然小神医都肯诊治了,也不差多一个病人,城主乘热打铁让她为小儿子看一看。
小儿子虽有躲闪,但还是在老子和大哥的凝视下,把手腕递了上去。
小神医诊了脉却也不说结果,开了个药方,随后收针回去了。
城主又睡下,人都散了。
2。
竹娘见着小神医,心中宽慰不已。
她抱了抱小神医,与她说家常,都是些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神医许久不出家门,这次来扶桑城,时日一久,望着竹娘,忽然有些怀念。
恰逢乞巧节,扶桑城中好不热闹,竹娘给小神医梳妆打扮,卜卜也欢欢喜喜穿上了新衣裳。
戈澜在北荒过的乞巧节搁中原只能用荒唐形容。
他坐在高楼檐上眺望城中张灯结彩,家家户户走出妙龄少女,甚是惹眼。
小神医被竹娘推着走,卜卜年幼,自己又是半老徐娘,再风韵犹存也没那桃花运了,而小神医却正是去乞巧节撞姻缘的好年纪。
戈澜鬼鬼祟祟趴在屋顶听了片刻,被问荆看在眼里,他添油加醋说庙会鱼龙混杂,小神医这般身段美貌……
还没说完,人就掀瓦飞去。
庙会上俊男美女不在少数,小神医走走停停,神情懵懂,沉静茫然。
戈澜尾随一路,怀里被塞了各种荷包。
小神医蓦然回首,这厮就揣着满满一怀的荷包同她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庙会上有斗巧,穿针乞巧,台上还缺个参赛的姑娘。
戈澜举着小神医的手晃了晃。
小神医那运针如飞的手,穿针引线自是不在话下。
输巧者围着小神医,说说笑笑,夸赞她技艺高超。
小神医未曾与同龄女子如此亲近,她在人群中,无措地收下她们递来的礼物。
待戈澜将小神医捞出来,她捧着礼物,表情无辜得我见犹怜。
东西都由戈澜拿着了,小神医两手空空,路过月老祠,在派发红绸,绑上姻缘树求得天赐良缘。
扮作月老红娘的老夫妇一人给了一跳,催着这对年轻人快去绑上,枝桠快没地儿了。
戈澜仗着身长,绑在了高处,低头见小神医头颅高扬,就搓手想帮忙。
小神医看他一眼,不做声,吹灰之力都不用似的,点地跃起便将红绸挂在了枝头。
在山中采药,若是药草生长在峭壁上,那必定得有些本事。
小神医未曾习武,轻功底子却是不差,她体轻,盈盈一跃便飞上数丈。
戈澜等小神医走开,他摸摸鼻子,把方才自己绑的红绸解开,跳上枝头,与小神医的绑在了一起。
这姻缘虽是求,自己也得努努力不是。
3。
翌日竹娘就想带着卜卜回家,她听闻了城主一家错综的关系,越发觉着这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城主夫人不肯放小神医走,戈澜做得了主,但抱着私心,没有为小神医解围。
小神医自愿留下,送这对母女到城门口,给了卜卜一本医书,说是等她看完,自己就能回来。
卜卜依依不舍,竹娘心中有愧,总觉得是将小神医丢在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扶桑城。
戈澜配了马车,回赠了两大箱东西,叮嘱车夫路上不得怠慢。
马车渐行渐远,小神医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戈澜就是感觉她难过了。
戈澜讨姑娘欢心的手段一套一套的,遇到小神医则成了一身三手,百无一用。
城主过了七月十五,仍是吊着一口气。
戈澜已经把后事都打点妥当,吃席的名单菜品也早早拟定。
这家中像是没人盼着城主活。
小神医最后一次为城主针灸,戈澜没在,城主就自言自语说起了自己的生平往事。
说到了戈澜出生,以及他五岁前在城中的顽劣事迹。
有些人天生就是来讨债鬼,也是关不住的浪荡子。
城主道明心机,他从未想过让戈澜接管家业,请戈澜回来不过是他给未来继承人的一个考验罢了。
小神医出了门,云雾七上前询问,她表示可以放城主的家人们来哭丧了,时辰到了。
戈澜赶来见他老子最后一面。
大伯一家也得到暂时的自由,一屋子人挤得无处落脚。
小神医洗了手退出去,还未走回隔壁屋内,就被掳了去。
月黑风高,掳人者喂她吃了软筋散,力气全无,小神医听到门扉开合、重物落地以及胸襟微凉。
戈澜带着人马找到小神医,她衣衫半解倒在柴堆上,大伯的儿子在旁站着,面如白纸,惊恐万状。
若非问荆阻拦及时,明儿出殡就得多一副棺材。
待软筋散的药力过去,戈澜又一次给家人造的孽来赔不是。
这回他老实很多,还把一干人等都带来跪着了。
小神医只道抓错了人。
莫说戈澜,大伯一家也是不解。
小神医被掳之时出手点过一针,速度之快可使人不觉疼痛,却能在穴位上留下一粒红,过两三时辰才能消退。
大伯儿子身上干净得只有淤青血肿……
戈澜又一次抄了自己家,最终揪出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城主的小儿子。
小儿子为了保证日后大伯一家再不能掀起风浪,便想着嫁祸,上次绑架之事也是他的手笔。
有此等心计,扶桑城也不算后继无人。
城主便是想看看他的儿子和侄儿们,哪个更有谋略,更适合家主之位。
小儿子认了城中的两桩罪,但买凶半途劫杀,他矢口否认。
然而这事戈澜已经从大伯家的帐目中查出了名堂。
戈澜算完了账,把小弟痛扁了一顿。
先前小神医为他诊过脉,病弱都是伪装,这小子身子骨好的很,只是没有拆穿罢了,戈澜心知肚明,卯足了劲儿地揍。
小儿子挨了这顿打,哼都哼不出声。
城主不负众望地病逝,丧事大办,小儿子躺在床上接管了家业。
出殡那天戈澜多少有些伤感,因为过后小神医就要走了。
戈澜心里惦记着回罗家村那三百里路,谁想小神医趁着清晨薄雾朦胧,骑着马就出了城。
想来也是,老国医一把年纪总不能是靠着双脚带她四海行医的。
戈澜回过神,小神医约莫是扶桑城中唯一念着城主性命的人,当真是心怀慈悲,杏林春暖。
4。
沿途江河山川,风景辽阔。
小神医御马过宽溪,水花飞溅,她眼中有青山绿水,故人音容。
戈澜伫立在半山羊肠道,心飘到了谷底的白衣小神医身上。
云雾七拍了拍站麻的腿和戈澜的肩,提醒他眨眨眼。
问荆探完了前头的路,回来见戈澜还杵这儿,没了脾气,让他喜欢就莽上去追,偷摸跟着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戈澜本是想边游山玩水边回北荒,不知怎的就追上了小神医,想确认她平安到家再走不迟。
小神医很会照顾自己,用不着他们三个大老爷们操心。
她到了城镇,住客栈上房,叫上一桌饭菜,吃饱穿暖,不曾吃苦。
客栈人来人往,小神医住了一晚便要离去。
云雾七和问荆架着睡眼惺忪的戈澜,笑骂他晚上不睡隔墙思佳人,白日活像是给吸去了寿元。
戈澜接连打了个几个喷嚏,寻思着若是染了风寒小神医能不能给治治。
城门口突然守备戒严,进出不得。
人心惶惶半日,才有公告。
说是出了火疮之症,要封城。
缘由是在河滩发现一具面目疮痍的尸体,疑似火疮。
人凉了有些天了,尸体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河滩。
已经有几个去过河滩的百姓出了疹,火疮蔓延极快,屠城只需十数日。
小神医牵马回客栈,戴上面纱,束袖挽发,还未走出马厩,迎面就碰到了被云雾七和问荆拖来的戈澜。
他们撩起戈澜的衣袖,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上赫然码着零星的红疹。
城镇不大,只有两家医馆,早已人满为患。
好在官府征用了几家客栈,戈澜这样出疹的病患都被圈了进去。
小神医倒是不具火疮,跟来客栈,检查戈澜的四肢胸背,观察出疹的情况。
戈澜怕她染病,畏畏缩缩,让云雾七摁住了手脚,还遭到问荆一阵冷嘲热讽,背地里念人念得成了痴心汉,当着面倒是装得一本正经。
疹子蔓到了脖颈,又热又痒,戈澜伸手要挠,就被小神医一巴掌拍下了爪子,她从小随身的药包里取出药粉,兑水成膏,抹在出疹的皮肤上,清凉祛热,戈澜当即爽了。
半个时辰后,云雾七的胳膊以及问荆的手背都冒出了红疹,与戈澜的如出一辙。
药膏很快就不够用了。
官服派来的大夫进客栈挨个检查,到这边病人已经被安置妥当,一丝不苟,再瞧小神医手法娴熟,有条不紊,忙上前询问情况。
戈澜担心小神医不开金口,正要出声打圆场,小神医就说了相识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她告诉大夫这可能是一种麻疹,并非火疮,病症相似,却不足以致命,但长久不治,皮肤会变得脆弱,容易溃烂,抓破也不易愈合,从而引发败血之症,痛苦程度不亚于火疮,这才是危及之处。
大夫上下打量小神医,对她另眼相看。
客栈里的百姓熬不住疼痛,纷纷向外推挤,生怕要被困死在此。
大门口的官兵就将他们打回,疹子一破,溅出了不少脓血,疼痛加倍,霎时哀嚎遍野。
戈澜见小神医神色漠然,记起她的遭遇,忍不住想握住她的手,却又怕把病传过去,转而挠了挠头皮。
大夫将小神医的话转述给官府,官府立即派了人来请小神医。
戈澜目送小神医离去,那一刻,心是酸的,鼻子也很酸。
云雾七同问荆调侃,打赌说这次戈澜栽定了。
问荆摇摇头,端详自己胳膊上的红疹,叹气:“先活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