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野原本以为温言笙说要做什么枪战游戏，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就像他之前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一样，说说就算了，毕竟，一个连饭都快吃不起的前囚犯，谈游戏开发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然而，温言笙这次似乎动了真格，他硬是靠着一个多月在肯肯鸡闻鸡起舞，站到腿软的毅力，以及把生活开销压缩到极致的抠门，愣是在月底抱回了一台二手的电脑主机和显示器。
    当温言笙兴冲冲地把电脑在自己那家徒四壁的房间里组装好，开机，打开那个陌生的建模软件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他好像......不会建模。
    在原世界，他更多是动脑子和耍手段，这种需要亲手一点点捏出角色和场景的技术活，完全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对着屏幕上复杂的界面和一堆看不懂的按钮，苦恼地挠了挠头，把本就凌乱的黑发挠成了鸡窝。
    “啧，麻烦。”他嘟囔了一句，但他并没有退缩，不会就学，没有人出生就是大神。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温言笙除了打工，就是窝在家里对着教程视频和文档死磕，建模学起来确实费事，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毫无基础的人来说，光是弄懂一个简单的立方体变形，就可能耗费大半天。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他硬是靠着蛮力和不服输的劲头，让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勉强能看出是人形的粗糙模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路承野几乎快忘了对面住着个游戏开发者时，他家的门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被敲响了。
    打开门，外面是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温言笙。
    “快来快来！初版做好了！来试玩！”
    路承野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进了对面那间简陋的屋子，电脑屏幕上，一个配色刺眼，界面粗糙的图标正静静地待在那里。
    路承野移动鼠标，点开图标，加载画面是几张像是用画图工具涂出来的背景。
    进入游戏主界面后，看着那几个可供选择的英雄模型，路承野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是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指着一个脑袋像方块，胳膊腿细得像火柴棍的英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温言笙......哈哈......你是......你是没见过真正的人长什么样吗？这是牛头马面还是牛鬼蛇神啊？哈哈哈哈！”
    温言笙的脸瞬间黑了一半，没好气地伸手把笑歪的路承野扶正，强行辩解道：“你懂什么！这是抽象艺术风格！建模是次要的，核心是玩法！玩法懂吗？你别看他长得其貌不扬，你玩玩看呐，保证好玩！”
    路承野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点点头：“行行行，我玩，我玩。”
    他点开匹配，系统很快匹配到了几个明显是机器人的对手，进入挑选英雄界面，看着一排奇形怪状，各有特色的角色，路承野问道：“这几个哪个厉害啊？”
    温言笙抱着胳膊，一副资深策划的模样：“都挺厉害的，各有特点，看你喜好。”
    路承野扫了一圈，选了个稍微正常的角色：“那我选这个，”不死鸟”吧。”
    游戏开始，画面粗糙得感人，地图是用基本几何体拼凑的，路承野操控着不死鸟，动作僵硬地移动。
    温言笙在一旁化身热心指导员：“你看啊，WASD控制方向，前进，拐弯，对！你这个角色的技能是按这个，召唤一团火球，然后再看敌人，如果敌人在你左边，你就把鼠标往左移，准星对准，然后按鼠标左键，把火球扔出去。”
    他说着，干脆俯下身，手把手地拉着路承野的手，按下了鼠标左键，只见屏幕里的不死鸟抛出一团像素火焰，同时音箱里传来一个干巴巴的电子音：“闪光弹！”
    路承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学会了，他挣脱开温言笙的手，自信满满地来到一个拐角前，然后按下了鼠标左键，结果，他自己的屏幕瞬间变成一片惨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言笙在一旁无语扶额：“大哥，你闪到自己了！你要把这个火球往前扔一扔啊！看见屏幕上那条淡淡的虚线没？那是弹道辅助线！跟着线扔！”
    路承野：“......”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鸡同鸭讲的指导，路承野总算能勉强操作角色在地图上乱逛，偶尔还能打中一两个机器人。
    温言笙看他逐渐上手，也放松下来，瘫倒在一旁的旧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他玩。
    就在路承野专注于屏幕，身体下意识前倾时，他的视线无意间瞥见了旁边瘫着的温言笙。
    因为动作关系，温言笙宽大的短袖T恤领口滑向一边，露出了一小片锁骨和其下方若隐若现的，色彩浓重的图案。
    路承野的动作慢了下来，目光被吸引过去。
    温言笙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领口，随即了然一笑，他非但没有遮掩，反而坐起身，双手抓住T恤下摆，利落地向上一脱，把衣服随手扔在了沙发另一边。
    这一下，路承野看清了纹身的全貌，不由得呼吸一窒。
    温言笙精瘦但线条分明的上身，从左侧腰际开始，盘绕着一条黑绿色的毒蛇。
    蛇身蜿蜒而上，贯穿整个紧实的腰部，一直到背后缠绕着几朵颜色血红的罂粟花枝干。
    那条蛇的头最终停留在最大那朵罂粟花的花蕊处，蛇眼是同样的血红，带着一种冰冷诡异的生命力，正直勾勾地盯着路承野。
    这纹身面积巨大，色彩对比强烈，图案带着一种邪气又妖异的美感，与温言笙平日里那副或懒散或戏谑的样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路承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仿佛带着温度的蛇鳞和花瓣。
    指尖即将碰到皮肤的瞬间，温言笙却轻轻挡开了他的手，动作自然地重新拿过T恤套了回去。
    路承野收回手，他忍不住问道：“你这个纹身，是什么时候纹的？”
    温言笙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随口答道：“十三岁。”
    “十三岁？！”路承野的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十三岁，还是上初中的年纪，怎么会去纹这么大规模的纹身？
    温言笙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樣子：“嗯，十三岁，没什么好惊讶的，那时候不懂事。”
    路承野看着他平淡的反应，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我有时候挺佩服你们这种小混混的，你不怕疼吗？”
    温言笙闻言，立刻戏精上身，捂住胸口，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夹着嗓子说：“怕啊~可疼可疼了！妈妈，快来给我吹吹~”
    路承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肉麻攻势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一脸嫌弃地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滚蛋！恶心死了！”
    温言笙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那一瞬间因为纹身而略显凝滞的气氛，又恢复了往常的插科打诨。
    ——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