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韬穿着染血的制服，冲我们微笑。
    身上似乎没几处完好，衣服脏污不堪，衣角还带着烧灼的痕迹。像刚从火场逃出。然而衣装依旧整齐，与三楼照片中所穿一样。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们，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加以温和的笑容，只让人头皮发麻。
    钟好睁大眼睛，微张着嘴，头虽转向我，视线却死死钉在他身上，仿佛稍一移开，他就会逼近、将我们杀死。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缓缓抬手打了个招呼。口型分明在叫钟好！他认识钟好！我猛地看向钟好，她却毫无反应。
    林承韬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半睁，很是憔悴。但这人的笑容，与保安和那些人截然不同。我确信眼前之人是活人。
    实验？这就是实验的结果？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月光堪堪照亮他的身影。我紧盯他的手腕：一团已淡却仍显眼的印记。像疤痕，又似某种标志——竟与那位女教师的标记相似！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还活着？那么木框里的人也都活着？
    我正想着，忽然被钟好猛地抓住了手腕，我这才回过神看见，他没有一点犹豫就从窗户跳下了楼。
    我们相视几秒，赶忙跑过去靠近窗户向下看。
    可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是我们的幻觉。
    那我们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钟好，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几乎都要被吓得虚脱，毕竟是一个能活动的人从我眼前跳了下去，但是楼下却没有人。若是我一人看错也便罢了，我和钟好都是这样。
    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好，回去吧。”钟好爽快的答应，随后我们便向下跑去。
    可是，我们明明都还被困在永无止境的楼梯上了，怎么才能回去呢？又怎么可能回去呢？
    “不如我们学他一样跳下去，说不定就回去了。”我听着钟好的提议，却笑不出来，也说不出半句话。
    “你别是在开玩笑吧？”
    “我认真说的。这一切是幻境。”她回头看了看我，神情严肃“他说不定就是想告诉我们怎么出去，不然不可能突然出现的。”
    我竟然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于是和她一起拉了拉窗户，却拉不动。
    明明是看着他跳下去的，那时候窗户还开着。。。
    难道这层并不是刚他跳下去的那一层？这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现在的学校，绝对不是我们刚进来时的学校了。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每到一层新的“3楼”，实际上都是来到了“新”的学校。
    我们又继续向上爬，每一层的窗户都是关住的，每一层都写着三楼。
    但我们再也没有遇到过林承韬跳楼。
    “林承韬跳楼是一个偶然事件还是必然事件？”钟好突然发问。
    我想钟好和我的想法一致：如果是偶然事件，那说明林承韬一直在学校里，且知道学校的“循环”规则；如果是必然事件，那就说明林承韬被困在学校里，且没有意识。
    “我倾向。。。前一个。”如果是必然事件，那么每一层三楼都应该有一个跳楼的林承韬，或者隔几次有一个。一定有其特定的规律。但他是突然出现的。。。
    如果林承韬了解规则，那么之前的黑影是不是就是他呢？他念了钟好的名字，所以这一切钟好是了解的！
    12：00。
    我惊叹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竟然只过了五分钟。
    “钟好，你说我们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我扶着楼梯扶手接着向上走，我只是感觉到，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头疼欲裂。
    “钟好。。。”我几乎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喊着，可是我没有听到回应。
    “秦离，四楼。。。”
    直到我听到这样略带颤抖的声音，我几乎是用着我的意志爬上了四层。
    我靠在四楼的防火门边，迷迷糊糊感觉应该是钟好喂了我一个什么东西。。。或许是刚才的钙片，因为它很酸，但我没有力气再去品尝，只是想再休息一会。
    不一会我清醒了过来。
    我扶着门把手站了起来，钟好站在四楼的大厅内。
    她回头跑过来扶我。“你醒了，我们还得接着走呢，我刚把四楼大厅附近看了一下。隔着门窗看，有一间非比寻常的教室。”
    “非比寻常？”
    “像舞蹈室一样。。。。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双手环绕住她的胳膊，腿有点软——不像是被吓到了，更像是疲惫。
    我和钟好向左走去，一路上好多教室都是关着的，还锁上了门。
    直到我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钟好，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啊，但是前面那个教室灯似乎隐隐的亮着。”
    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
    她又补充道“那就是我所说的非比寻常的教室，可是刚才还没有。。。”她或许是想说刚才还没有亮着灯。我见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继续向前走。
    能让她如此执着的继续向前。。。她究竟又是为什么而来的？
    教室的门敞开着，里面的灯光却昏沉得很。
    我们走到教室门口。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但都只是影子——或者说，连影子都算不上。他们静默地坐在座位上。
    四排三列的桌椅，教室却如钟好所描述的一样宽大。
    “你们来了？快坐。”我们刚踏进教室，一个热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接着，一个人从教室的阴影中快步走来。
    “我叫火余。你们可以叫我老师。”他与常人无异，但这恰恰加深了我的恐慌。
    钟好暗中拍了拍我的手臂，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恐慌，示意我别怕。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种恐惧很奇怪，并非源于恐怖本身，倒更像是一种。。。莫名的心虚？
    我回头看向钟好，她却一脸茫然。难道。。。她看不见面前这个人？
    我跟着自称老师的火余，走向他所指示的柜子。
    钟好一把拉住我“你干啥去？”
    我没理会。她看不到火余，但线索或许就在火余指引的地方。
    那柜子嵌在黑板旁的墙壁里。我拉开柜门，里面塞满了卷子、习题册和练习本。
    火余冲我笑了笑。那笑容让我瞬间打了个寒颤——与刚才跳楼的林承韬一模一样。他们是一类人？
    火余。这个词还有个意思——燃烧后的剩余部分。这是否与林承韬身上的火烧痕迹有关？
    直到钟好用力摇晃我的肩膀，我才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仍僵立在柜子前。
    “你怎么了？”她眉头紧锁，担忧地看着我。
    “我。。。我看到了和刚才林承韬一样的人。。。”
    她听完我的话，皱眉“他说什么了？”
    “就让我看这些。”我指向柜子里成堆的卷子和习题。
    “看这些？”她一脸困惑。
    很快，我们把那些东西搬了出来，分类整齐地摊在第一排的课桌上。我们背对着黑板，开始翻阅。
    “对了！”我忽然想到“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通过这些资料，把那些编号和名字对应起来？”
    那个老师，或许真的在引导我们。
    教室内稀稀拉拉坐着的黑影。他们像在上自习，对我视而不见，我却能清晰地看到他们。
    他们都穿着和木框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制服——这应该就是这所学校的校服了。
    我继续和钟好一起翻看。一些人名被黑笔粗暴地涂掉了，纸张本身也有烧灼的痕迹，许多字迹模糊不清。
    试卷和练习本的前几页，还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残缺的名字。
    但翻到后面，有些人名处变成了黑印子，或被诡异的符号取代。就像那本实验笔记一样：
    编号I*－**—10HX，编号*－2*－0*PX，编号*—1*－0***。。。。。。
    这样的记录，共涉及十个学生。难道参加那场实验的，只有这十个人？
    我们只能依靠已知的碎片，去拼凑可能的答案。
    我无意间瞥向教室门外，心脏骤然一紧——门口站满了人。
    为首的，是林承韬！
    我急促地拽了几下钟好的衣袖“快看门外！”
    钟好与我对视一眼，同时望向门口。那里却空空荡荡。钟好轻声安抚“别自己吓自己，肯定是刚才受了刺激生出的幻觉。”
    或许真是幻觉。
    我只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盯着编号I*－**—10HX和编号*－2*－0*PX的卷子出神。
    就在一瞬间，似有无形的手撕裂了我眼前的景象，将我猛地拽入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白天？阳光刺眼。
    也许我陷入了某种幻境，头的疼痛感完全消失了。
    周围十分热闹，我穿过熙攘的人群，一眼看见了荀少山。所有人都能毫无阻碍地穿过我的身体，仿佛我是透明的空气，他们也看不见我。
    为什么？！
    我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奋力向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街道两旁是各式商铺，还有些人推着小车或提着空篮子准备离开。这里不是主干道，但路面很宽。许多人随意地在路中央穿行。这条街大概禁止车辆通行。
    “林承韬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夏文卓。他也在那张照片里。。。
    木框照片、笔记本合照都显示十个人。
    实验者，也只有十个。
    他们就是实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