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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誉珩的生日宴,设在裴冶那间能俯瞰整座城市夜景的顶层公寓里。与其说是宴会,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小型仪式。到场的除了几位必要的、与裴家生意往来密切的世交子弟,便只剩下他们四人。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与白玫瑰的冷香,一切完美得如同样板间,却也无形中将中心的裴誉珩与其他所有人隔开。他是被供奉的神像,安静地坐在主位,接受着旁人程式化的恭维,眼神却始终落在虚空,仿佛这一切喧闹与他无关。
宋朔一整晚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男友姿态,温言细语,体贴入微。只有偶尔投向许舟和裴冶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许舟则显得有些焦躁,他像一头被无形锁链拴住的狼犬,在客厅的边缘踱步,目光几乎黏在裴誉珩身上,等待着某个时刻。
裴冶是最从容的那一个。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扮演着完美的主人兼兄长,但每一次添酒、每一次引导话题,都无声地强调着他才是这个空间、乃至裴誉珩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掌控者。
当时钟指针滑向一个微妙的刻度,宾客散去后的寂静开始弥漫时,真正的仪式才刚要开始。
“誉珩,”宋朔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走到裴誉珩面前,从丝绒盒中取出一枚戒指。设计极其简洁,却因中央那颗切割完美的蓝钻而流光溢彩,显然价值不菲。“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我希望……能给你一个更明确的承诺。”他声音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甚至是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生日快乐。”
裴誉珩的目光终于聚焦在那枚戒指上,蓝色的火焰在他清冷的瞳孔中跳跃了一下,随即熄灭。他没有伸手,只是极淡地评价:“很漂亮。”
没有惊喜,没有感动,甚至连客套的感谢都吝啬。宋朔举着戒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温柔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在这时,许舟几乎是冲了过来,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他手里没有精致的盒子,只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手工制作的厚实相册。
“阿珩”他声音有些发紧,无视那枚刺眼的戒指,将相册郑重地递到裴誉珩面前,“这个……我准备了很久。”他翻开第一页,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两个泥猴似的孩子,小一点的裴誉珩即使浑身是泥,也昂着头,一脸不耐烦,而大一点的许舟则傻笑着紧紧抓着他的手。
往后翻,是裴誉珩少年时期在树下小憩的侧影,是他在领奖台上漫不经心的模样,是他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有些甚至是偷拍的角度。这不仅仅是一本相册,这是一个灵魂用十几年时间,固执地铭刻另一个灵魂存在的证明。
裴誉珩的指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停顿了一瞬。他抬起眼,看向许舟,许舟的眼神炽热、坦诚,又带着卑微的祈求。裴誉珩嘴唇微动,依旧只是那三个字:“有心了。”
许舟眼中的火光摇曳了一下,却没有完全熄灭。他得到了回应,哪怕只是如此吝啬的三个字。
就在气氛凝固的这一刻,裴冶轻笑一声,走了过来。他没有拿出任何实物,只是将一把泛着冷光的智能钥匙轻轻放在裴誉珩面前的桌上,钥匙旁是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
“誉珩,”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成熟男人的慵懒和笃定,“你公司附近那套公寓,已经转到你名下了。环境不错,也清静。算是我给你的一份……自由。”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宋朔和许舟,最终落回裴誉珩脸上,笑容加深,“当然,任何时候,那里也都是你的”家”。”
一份是象征关系进阶的昂贵戒指,一份是耗费心血的时间见证,一份是赋予独立空间却暗含更紧密控制的“自由”。
三份礼物,三种截然不同的心意与索求,如同三把不同形状的钥匙,同时试图开启裴誉珩那颗冰封的心门,也像三把利刃,将四人之间虚伪的平静彻底割裂。
压力给到了裴誉珩。三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身上。
宋朔在等待一个名分,许舟在渴求一份认可,而裴冶,则在赌自己对弟弟的了解与掌控力。
裴誉珩的视线在三份礼物上缓缓掠过,如同君王审视贡品。最终,他既没有拿起戒指,也没有合上相册,更没有去碰那把钥匙。他只是端起手边那杯早已不再冒热气的茶,浅浅抿了一口,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声线说“谢谢。”
仅仅两个字。
平等的,淡漠的,听不出任何偏好的两个字。
宋朔的脸色瞬间苍白,他举着戒指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无力地垂下。他精心准备的仪式,他鼓足勇气的迈进,在裴誉珩眼里,和许舟的相册、裴冶的公寓没有任何区别。
许舟则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死死盯着裴誉珩,只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唯有裴冶,嘴角那抹笑意未曾改变,甚至更深了些。他了解裴誉珩,知道他不喜欢被逼迫,不喜欢表现出明显的偏好。这种看似不偏不倚的拒绝,恰恰是他最可能的反应。他赢了这一局,至少,没让宋朔得逞。
“誉珩累了,”裴冶自然地走上前,手轻轻搭上裴誉珩的肩膀,姿态亲昵而独占,“礼物都收下吧,都是大家的心意。”他替裴誉珩做了主,也无形中宣示了自己在此地的主权。
裴誉珩没有推开他,甚至借着这股力道站了起来,显露出些许疲惫。
宋朔猛地抬头,看向裴誉珩,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沙哑和一丝最后的挣扎:“誉珩,我们说好……我送你回去。”
许舟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裴誉珩
裴誉珩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一旁气定神闲的裴冶身上。酒精带来的微醺和这场无声交锋的厌烦,让他做出了一个近乎任性,或许也是潜意识里寻求最便捷庇护的决定。
他看向裴冶,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丝依赖地,将身体的部分重量靠向裴冶:“哥,我今晚住这儿。”
一瞬间,客厅里落针可闻。
裴冶脸上的笑容终于不再仅仅是面具,而是染上了真实的、胜利者的愉悦。他揽紧裴誉珩,看向面色惨白的宋朔和眼神瞬间阴鸷的许舟,温和地下达逐客令:“时间不早了,我照顾誉珩休息,二位请自便。”
宋朔死死地盯着裴誉珩,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一个眼神,哪怕只是一丝愧疚。但裴誉珩已经移开了目光,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无需向他交代。
最终,宋朔一言不发,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那枚昂贵的蓝钻戒指,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嵌进肉里。
许舟则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了裴冶一眼,又用一种混合着痛苦和不解的眼神最后看了裴誉珩一眼,才僵硬地、一步一步地离开。
门被关上的声音,沉重地回荡在空旷的公寓里。
无关人等都已退场。
裴冶扶着裴誉珩,走向主卧的方向。他的动作温柔体贴,声音低沉得近乎蛊惑:“累了就好好睡一觉,我在这儿陪着你。”
裴誉珩没有回应,任由他带着自己前行。酒精和疲惫让他懒得思考,亦或是,他内心深处早已习惯了裴冶这种无孔不入的“照顾”和带来的“便利”。
然而,就在裴冶扶着他即将踏入卧室门廊那片相对私密、光线暧昧的区域时,裴誉珩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裴冶的手,原本只是礼貌地扶在他的腰侧,此刻指尖却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摩挲了一下他西装外套下,衬衫的布料。
那触感带着超越兄弟界限的温热与试探。
裴誉珩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裴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裴誉珩的耳廓,声音带着笑,又藏着难以言喻的危险:
“誉珩,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裴誉珩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不动声色的试图挣开裴冶的怀抱,却被男人抱的更紧
生日的盛宴散去,留下的,是比夜色更浓的欲望,和即将失控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