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清晨，清溪小学的操场浸在晨雾里，石桌上的三年级英语课本沾着露水，封皮“人教版”三个字被润得发亮，边角还压着片风干的山茶花瓣——是林栀昨天整理教案时不小心落下的。她刚把课本摆好，裤兜里的手机“叮咚”响起，震动时蹭过掌心的粉笔灰，留下道浅白痕迹。
    沈泽发来的微信附带段15秒视频。画面里，他穿着灰色家居服站在硅谷公寓的厨房，落地窗映着金门大桥的剪影，手里举着架纸飞机：机翼歪扭得像被风吹皱的宣纸，尾翼还粘反了一角，机身上却用黑色马克笔画了朵极小的白山茶，笔触生涩，像当年他第一次帮她画教案插图时的模样。“昨天跟小宇视频，他说想让纸飞机飞到山外看太阳，我试了六个才成，这个最像”追光的小宇”。”配文后跟着个“求表扬”的熊猫头表情包，圆滚滚的样子和婚礼上西装革履、谈吐沉稳的精英判若两人。
    林栀蹲在操场边笑出声，指尖反复划过屏幕里的山茶纹，晨雾沾在指腹，凉得像当年他在图书馆递来的冰酸奶。小宇上周视频时不过随口提了句“纸飞机能飞过山头吗”，没想到他竟记在心里，还特意画了她最爱的山茶。她回了句“比小宇折的还丑，山茶画得像小太阳”，刚把手机揣进沾着粉笔灰的口袋，消息提示音又响——是份名为《清溪小学课后服务方案（修订版）》的文档，从“周末手工课彩纸型号80gA4（选浅粉、米白，孩子说像山茶和云朵）”到“植物观察手册手绘模板（加了向日葵生长周期，小宇喜欢）”，细节密密麻麻填了三页，末尾还附了张手写便签照片：“彩纸选了不易破的，孩子折飞机不会散，你放心。”
    “晓冉说你总用旧报纸给孩子折手工，纸太脆容易破。”沈泽的消息紧跟着进来，带着点邀功的雀跃，“文创公司捐了两百张彩纸和三十把安全剪刀，放大镜买了20个儿童款（边缘磨圆了，不会划手），下周跟课外书一起寄到，物流单号待会儿发你。”
    林栀摩挲着手机壳边缘的裂纹——那是去年雪天摔下山崖时磕的，裂纹里还嵌着点泥土，像藏着山里的时光。孩子们总用旧报纸折小船，船底一沾水就破，却依然笑得开心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沈泽的细心像根沾了晨露的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最软的地方，痒得发暖。她删了又改，原本想写“太麻烦你了”，最终却发去：“材料到了，让孩子们录段感谢视频给你，小宇说要教你折”会飞的山茶”。”
    “好啊！”沈泽秒回，雀跃的表情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还发了个自己折的歪扭山茶表情包，“我提前练习，争取不被孩子笑。”
    看着孩子们背着磨破的书包蹦进校园，晨光洒在他们沾着泥点的球鞋上，林栀摸了摸脖子上的“SL”吊坠——银色叶子已氧化发黑，刻痕却依旧清晰，像刻在时光里的约定。五年的距离，真能靠彩纸、放大镜和笨拙的纸飞机拉近吗？妈妈电话里“他是硅谷精英，你在山里教书，门不当户不对”的叮嘱犹在耳边，心里像塞了把浸了水的棉花，又酸又胀，连晨雾都变得凉了些。
    硅谷的办公室里，沈泽对着微信界面傻笑，指尖反复戳着林栀发的“会飞的山茶”几个字，连助理递文件时都没察觉。“沈总这表情，股东要是看见了，还以为您签了上亿的合同。”助理忍不住打趣，目光落在他屏幕上——林栀的朋友圈照片里，她穿着蓝色工装服蹲在菜畦，脸上沾着泥土，手里举着颗刚摘的番茄，笑容亮得晃眼，背景里的向日葵刚冒芽，嫩黄的花盘朝着太阳。
    他慌忙收敛笑意，指尖却仍摩挲着屏幕边缘，清了清嗓子：“把捐赠清单再核对一遍，确认物流别耽误，孩子们等着用。”
    “沈夫人刚来电，说苏小姐下周回国，想约您吃个饭，聊聊投资的事。”助理犹豫着补充，声音放轻，“苏先生是公司重要投资方，夫人说……希望您别扫了苏小姐的面子。”
    “不见。”沈泽打断她，语气骤冷，像硅谷突然降温的夜，“告诉苏曼，我对她和她父亲的投资都没兴趣。把国内分公司注册资料备好，下周我亲自回去，重点对接乡村教育项目。”
    助理退走后，他靠在椅背上，从抽屉里翻出五年前的合照：林栀穿着他的灰色外套，在梧桐巷咖啡馆窗边笑，手里举着杯拿铁，奶泡上画着朵小山茶。那时她蹲在实验楼花坛边看蒲公英，说“这朵花像小太阳，风一吹就能带着希望飞”的模样，和现在教孩子们认植物、折手工的神情，重叠成了同一片光，暖得他心口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