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觉得自己可能是修行生涯中第一个被人用“商业计划书”方式拜师的对象。
    在简单用过斋饭，确认林逍体内的饿鬼咒确实被暂时压制后，他正准备调息恢复灵力，为去乱葬岗寻找木牌做准备，却被林逍一脸严肃地拦住了。
    “清微道长，在开始下一步行动前，我觉得我们需要明确一下合作关系。”林逍不知从哪里摸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清微茫然地看着那几张纸：“合作。。。关系？”
    “没错。”林逍将纸张在桌上摊开，清微瞥见上面写着“SWOT分析”、“长期战略规划”、“资源整合方案”等完全看不懂的词汇。
    “你看啊，”林逍指着其中一张纸，“根据我的分析，我们目前的合作存在几个问题。第一，权责不明。你帮我压制饿鬼咒，我帮你解决食宿，但这只是短期交易，缺乏长期稳定的合作基础。”
    清微：“。。。”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第二，资源浪费。”林逍继续道，“你，灵幻门唯一传人，身负正统道法传承，却因为缺乏基本的社会生存能力，差点饿死街头。”
    清微的脸微微发红：“贫道只是。。。”
    “而我，”林逍打断他，拍了拍胸脯，“安阳县令独生女，要人脉有人脉，要资源有资源，要情报网有情报网，却因为身中邪咒，空有一身抱负无法施展。”
    清微看着他那副“怀才不遇”的表情，嘴角微微抽搐。
    “所以你看，”林逍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清微，“我们简直是天作之合。。。啊不是，是完美的互补型合作伙伴！”
    清微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林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建立一种更深入、更持久的合作关系。”林逍直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比如说——师徒关系。”
    清微愣住了：“师、师徒？”
    “没错！”林逍转身，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你收我为徒，教我修行之法。这样一来，你有了一个在世俗界的根据地，灵幻门也有了传承下去的希望。”
    他掰着手指头数好处：“我可以为你提供修行所需的各种资源，帮你将灵幻门的道法发扬光大。而你，则可以借助我父亲在官场上的关系，更方便地行走世间，积累功德。。。”
    清微听得目瞪口呆。他行走世间这几个月，见过不少人想要拜师学艺的，但用这种谈生意的方式拜师的，还是头一回见。
    “林小姐，”他艰难地开口，“修行之事，非同儿戏。需要心性纯良，资质上佳，且要经过长期考验。。。”
    “心性纯良这个我承认还需要努力，”林逍爽快地承认，“但资质这块，我觉得我还是不错的。”
    他走到清微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你看啊，我能在饿鬼咒的折磨下保持理智，还能想出用能量守恒定律分析诅咒的方法，这说明我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心理素质都很强。而且我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很高，非常适合学习你们这种。。。呃，非传统科学。”
    清微：“。。。”他第一次听说有人用“非传统科学”来形容道法。
    “再说了，”林逍话锋一转，开始反向拿捏，“清微道长，你觉得自己在世俗界的生存能力如何？”
    清微脸色一僵。
    “不是我说话难听啊，”林逍耸耸肩，“一个能把自己饿晕在别人家门口的修行者，真的适合独自在世间行走吗？”
    清微的脸彻底红了，这次是羞的。
    “而我，”林逍得意地指着自己，“虽然现在身中诅咒，但在此之前，我可是安阳县最受欢迎的千金小姐之一。交际应酬，人情往来，这些我都擅长。”
    他凑近清微，压低声音：“你想啊，以后你要是再去什么地方游历，有我这个徒弟在，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住处。我可以提前帮你打点好一切，你只需要专心修行就好。”
    清微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他这次下山游历，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师父生前只教他修行之法，却没人教他如何在世俗界生存。若不是运气好晕倒在林府后门，说不定真就。。。
    “而且你看，”林逍继续加码，“我们灵幻门现在人丁单薄，就你一个传人。万一你哪天不小心。。。那个啥了，你们门派的传承不就断了吗？”
    清微脸色一变。这个问题，他确实想过，只是不愿深究。
    “收我为徒，至少能给灵幻门留个火种。”林逍语重心长地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将门派发扬光大，但至少不会让它就这么没了，你说是不是？”
    清微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林逍的话虽然听起来古怪，但句句戳中要害。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大小姐，心中五味杂陈。
    从刚才的交谈中，他能感觉到林逍的思维敏捷，举一反三，确实是个修行的好苗子。而且她身中饿鬼咒却能保持理智，心性之坚韧也远超常人。
    更重要的是，她提出的那些“科学分析道法”的思路，虽然听起来离经叛道，但细细想来，似乎也不无道理。师父生前就常说，道法自然，万事万物皆有其理。只是他们修行之人习惯了从阴阳五行的角度理解世界，从未想过还有别的视角。。。
    “清微道长？”林逍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唤了一声。
    清微回过神，看着林逍期待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林小姐，”他缓缓道，“你可知修行之苦？并非儿戏。”
    林逍立刻正色道：“我当然知道。但再苦，能有被饿鬼咒折磨苦吗？我现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什么苦是我吃不了的。”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清微不禁动容。
    他想起师父收他为徒时说的话：“修行之路，艰难险阻，非大毅力者不能成。”
    眼前的这个少女，或许正是拥有这种大毅力的人。
    沉默良久，清微终于缓缓点头：“罢了。”
    林逍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清微看着他，神色复杂：“我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暂且观察。若你心性确实适合修行，再正式入门。”
    “记名弟子就记名弟子！”林逍喜出望外，只要能拜师成功，什么名分都不重要。
    他左右张望，看到桌上的茶壶，立刻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到清微面前：“师傅请用茶！”
    这一声“师傅”叫得清脆响亮，清微接过茶杯时，手微微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他看着林逍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徒弟。。。恐怕会把他平静的修行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既然拜了师，”林逍笑嘻嘻地说，“那师傅是不是该表示表示？比如说，传我几手实用的法术？”
    清微无奈地看着他：“修行当循序渐进，岂能一蹴而就？”
    “我知道我知道，”林逍摆手，“我就是想学点防身的小法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万一遇到危险，跑都跑不动。。。”
    清微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林逍身中饿鬼咒，确实需要一些自保的手段。
    “既然如此，”他放下茶杯，“我先传你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和一道简单的护身符。”
    “太好了！”林逍兴奋地搓手，“什么时候开始？”
    清微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修行需要静心，你。。。”
    “我很静心！”林逍立刻盘腿坐下，做出一副打坐的姿势，“师傅你看，标准吗？”
    清微：“。。。”他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非常冲动的决定。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凝神静气，感受天地灵气。。。”清微开始讲解引气法门的要点。
    林逍听得格外认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灵气是什么频率的？能不能用仪器检测到？”“引气入体的时候，需不需要考虑能量转换效率？”
    清微：“。。。”他决定忽略这些奇怪的问题。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林逍虽然问题多，但学习速度却快得惊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掌握了引气的基本要领，甚至能微弱地感应到周围的灵气流动。
    “师傅，我好像感觉到了！”林逍兴奋地睁开眼睛，“就像。。。就像有一群小精灵在周围跳舞！”
    清微嘴角抽搐：“那是灵气波动，不是小精灵。。。”
    “差不多嘛！”林逍不以为意，“接下来学什么？护身符怎么画？”
    清微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取出一张黄符：“看好了，这是最基本的金光护身符。。。”
    就这样，一个现代灵魂与一个修行萌新的师徒生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以一种极不平凡的方式开始了。
    而清微那个“平静修行生活”的预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一一应验。
    他的这个徒弟，注定不会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