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灯在头顶投下暖黄光晕，南姌苡反手锁上门时，手腕微微发颤——那场车祸留下的旧伤总在阴雨天作祟，今夜的风里裹着潮湿，她扶着门站了片刻，直到指节泛白的痛感压下那些翻涌的回忆。
    书桌上的口红在台灯下泛着豆沙色的柔光，像颗被精心包裹的糖。
    她从抽屉里取出镊子，金属钳口轻轻抵住口红底部的缝隙。
    两年前在康复中心，护工总说她“太爱干净”，可谁知道那些被她反复擦拭的床头柜、被她用酒精喷了又喷的餐具，不过是她在黑暗里练习的“生存本能”——当你被最信任的人推下悬崖，就会学会用最钝的刀剖开所有“善意”。
    “咔”的一声轻响，塑料外壳裂开细缝。
    她屏住呼吸，镊子尖挑出个比米粒还小的黑色芯片。
    紫外线灯的冷光扫过口红管身时，她盯着那些在紫光下显形的指纹——姜雨薇的，沈砚秋的，还有半枚模糊的，像是被刻意蹭掉的。
    她低笑一声，指尖抚过芯片：“姜助教，你怕沈教授查，所以连指纹都擦了半枚？可你忘了，康复中心的监控记录里，你上周三傍晚去过沈办公室，手里拿的正是这管口红。”
    隔离系统的开机提示音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南姌苡将芯片插入接口，屏幕上跳出的加密界面让她的睫毛轻颤——和当年篡改她比赛评分的系统一模一样，连背景图都是沈砚秋最爱的莫奈睡莲。
    她输入三组随机生成的密码，看着进度条从0%跳到100%，当“原始评分记录”几个字跃入眼帘时，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2021年全国舞蹈大赛决赛前夜的评分表在屏幕上展开，程晓冉的技术分栏被红笔加粗，而她的艺术表现分下方，沈砚秋的批注刺得她眼睛生疼：“情绪不稳定，恐影响赛场秩序。”更下方的转账记录里，一串熟悉的账号正在闪烁——那是程晓冉母亲的私人账户，金额后面跟着沈砚秋的亲笔：“监控删到干净，别留尾巴。”
    “原来那夜的黑，是从你们手里开始的。”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腹缓缓划过屏幕上的签名。
    那年决赛舞台的聚光灯还在记忆里发烫，她明明完成了高难度的凌空旋转，评委席却传来“状态不佳”的私语；她明明听见观众席的掌声震耳欲聋，隔天的新闻却写着“南姌苡情绪失控，错失冠军”。
    原来所有的“失控”，都是这些人笔下的剧本。
    她迅速拷贝核心文件，其余数据上传至预设的匿名服务器，倒计时七日后的自动解密像根紧绷的弦。
    当存储卡“滴”的一声弹出时，她打开轮椅扶手的暗格——这是她让厉战霆的人特制的，铅板夹层能屏蔽所有信号。
    “姜雨薇啊，”她将存储卡轻轻放进去，“你以为交了名单就能赎罪？可这张卡里，既有沈砚秋的罪证，也有你偷拿他办公室钥匙的监控截图。”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对门寝室的女生回楼了。
    南姌苡刚要关轮椅暗格，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
    赵美琪的头像在微信对话框里跳动，群消息提示红点刺眼：“听说沈教授最近在查内鬼......”
    她垂眸盯着那条未读消息，嘴角慢慢扬起。
    夜风掀起窗帘，吹得书桌上的评分表打印件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那些砸向她的谩骂——但这次，她要让所有声音都变成他们的催命符。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的眼，那里有团火，正烧得热烈。
    手机屏幕的冷光在南姌苡眼底晃出细碎的星子，赵美琪的群消息像根细针，精准挑破她蓄谋已久的局。
    她指尖抵着下唇，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沈砚秋查内鬼？
    倒省了她煽风点火的步骤。
    她点开朋友圈，拇指在输入框停顿两秒，最终敲下：“雨薇姐最近总在办公室待到凌晨，今天见她揉着太阳穴喝冰咖啡……希望她别倒下呀。”配图是半小时前在走廊偶遇姜雨薇时，她故意“手滑”拍下的侧影——姜雨薇垂着肩，白大褂袖子挽到肘弯，露出腕间一圈淡青的血管，活脱脱一副被压榨的疲惫模样。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寝室里的WiFi指示灯微微闪烁。
    南姌苡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21:17，足够赵美琪这个八卦女王在楼群里掀起第一波讨论，足够舞蹈系大群的潜水党们爬上来窥伺，更足够沈砚秋的眼线把这条动态截图传到他桌上。
    果然，十分钟后，楼群消息开始刷屏。
    “姜助教不是沈教授心腹吗？怎么被针对了？”
    “之前看她总帮沈教授搬资料，现在连电脑都被翻……”
    “你们记不记得上学期系里那笔赞助款？听说审计处问过两次了！”
    南姌苡支着下巴翻消息，眼尾微微上挑。
    她早算准了——舞蹈系学生对沈砚秋的不满积压已久：他总把参赛名额留给送礼物的学生，把比赛奖金扣作“活动经费”，连期末汇报的场地都要挑关系户的培训机构。
    如今“查内鬼”的由头一抛，那些憋了三年的怨气，正好借姜雨薇这把火烧起来。
    远在办公楼三层的沈砚秋并不知道，他的茶杯正砸在地板上，瓷片溅到助理小陈脚边。
    “谁传的？！”他扯松领带，脸涨得通红，“朋友圈那个女生，南姌苡？她刚复学几天，怎么会知道姜雨薇加班？”
    小陈缩着脖子翻手机，指尖在南姌苡的动态上顿住：“教授，您看评论区……有学生说上周看见姜助教半夜从您办公室出来，手里抱着个黑盒子。”
    “放屁！”沈砚秋抓起桌上的评分表摔过去，纸页散了一地，“去！把姜雨薇叫过来！现在！”
    而此刻的姜雨薇正窝在出租屋的沙发里，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她盯着南姌苡的朋友圈，后颈冒出一层冷汗——那个侧影拍得太巧了，正好露出她腕上沈砚秋送的翡翠镯子。
    上个月沈教授说“这是师母的旧物”，现在倒成了她“被压榨”的佐证。
    更让她发抖的是刚收到的匿名短信：“口红已收，下一步，听我安排。”发件人号码是乱码，可她认得那个字迹——和两年前南姌苡比赛报名表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她捏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三天前在茶水间，南姌苡扶着轮椅撞过来，温热的手搭在她腕上时，轻声说：“沈教授办公室的监控，上周三18:23，有人拿了他抽屉里的钥匙。”当时她以为是威胁，现在才明白，那是招安。
    同一时间，十公里外的别墅里，厉战霆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WiFi日志。
    陈骁凑过来：“老大，这个境外节点加密得很严，像是用了暗网协议。”
    厉战霆指节敲了敲桌面，目光锁定在“23:07:15连接成功”那条记录上。
    他记得昨夜暴雨，南姌苡的旧伤该疼得厉害，可她还是熬到后半夜，偷偷连了这个服务器。
    “查。”他扯松袖扣，“不管她藏了什么，我要比她先看到。”
    陈骁欲言又止：“她连咱们的防火墙都绕着走……”
    “所以才有意思。”厉战霆低笑一声，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周，财务审计的事，提前到下周三。对，就说市教育局突击检查。”他望着窗外的雨幕，喉结滚动，“她的局该收网了，总得有人替她挡枪。”
    南姌苡合上笔记本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她在“沈砚秋”三个字旁画了个红圈，旁边写着“审计、舆论、内鬼”，每个词都被横线重重勾连。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轻响，她探头望去——那辆黑色越野车还停在路灯下，车灯没开，像头蛰伏的兽。
    她指尖抵着窗玻璃，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厉战霆总说“我替你扛”，可她知道，他所谓的“扛”，不过是另一种掌控。
    但没关系，等沈砚秋的财务漏洞被审计局扒出来，等姜雨薇的“被逼反”坐实，等那些被篡改的评分表重见天日……
    她转身拉开抽屉，取出那管豆沙色口红。
    在紫外线灯的冷光下，沈砚秋的指纹清晰得像道枷锁。
    深夜两点，姜雨薇定了五个闹钟才敢睡下。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手机“叮”了一声，是沈砚秋的消息：“明早八点，办公室见。”她想抓手机，却碰倒了床头的水杯，冷水浸透床单时，她忽然想起——南姌苡的朋友圈，配图里她腕上的翡翠镯子，和沈砚秋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锁，纹路一模一样。
    而此刻，南姌苡的电脑屏幕悄然亮起一行提示：“目标已触发关键词”审计”，监控程序启动。”她关了灯躺回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
    明天早上，姜雨薇会发现她的电脑登录界面多了行红字——“系统正在维护，请联系管理员”。
    但那是明天的事了，今晚，她要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