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糖是毒的,爱是假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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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房的老式挂钟敲过凌晨两点,林晚舟的指甲深深掐进打印纸边缘。
    打印机发出刺耳的嗡鸣,最后一张A4纸“咔嗒”弹出-南姌苡的康复评估报告上,红章盖着“星禾私人康复中心”,这个名字她查过,在医疗资质公示网连备案都没有。
    “原来你连病历都是假的。”她喉咙里溢出破碎的笑,将文件一张张塞进牛皮纸袋。
    窗缝漏进的风掀起几页纸,露出最底下那张-南姌苡两年前在市立医院的出院记录,“双下肢运动神经损伤,恢复期至少三年”的诊断书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现在才两年零三个月,你凭什么能站?”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时,校服下摆扫过琴凳,一个银色U盘“啪嗒”掉在地上-那是陈骁三天前“不小心”落在林晚舟储物柜里的,里面存着几段监控:南姌苡在地下车库扶着墙缓慢行走,在食堂排队时单手撑着餐桌。
    此刻正静静躺在阴影里,反射着月光。
    晨光漫进舞蹈系教学楼时,南姌苡正坐在轮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划痕。
    耳麦里传来陈骁的低语:“林晚舟带着材料去周导办公室了,五分钟前经过三楼。”她垂眸看了眼腕间的电子表,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该她上场了。
    “苏苏,我帮你推轮椅去教室?”路过的学妹刚伸手,就被她温声婉拒:“不用啦,我自己能行。”她转动轮椅把手,沿着走廊往大厅方向去,经过台阶时,故意松了左手的刹车。
    “咔-”金属摩擦声惊得路过的学生抬头。
    轮椅顺着三级台阶骨碌碌滑下去,南姌苡整个人向前栽去。
    她右手死死攥住轮椅扶手,却在触地瞬间松开,身体重重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拐杖“当啷”飞出去两米远,她蜷缩成一团,苍白的指尖抠着地砖缝,嘴角慢慢洇出一丝暗红-那是咬破了含在舌下的血胶囊。
    “学姐!”最先冲过来的是赵美琪,她蹲下身要扶人,却被南姌苡轻轻推开。
    女孩睫毛剧烈颤动,眼尾泛红,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别。。。别碰我,腿疼得厉害。。。”她喉间溢出细碎的抽噎,“我只是想好好上课。。。为什么。。。为什么总要逼我。。。”
    围观众人倒抽冷气。
    有人看见她裤腿下露出的脚踝,青紫色的淤痕从袜口蔓延到小腿,显然是方才摔倒时磕的-却没人注意到,那抹淤青的位置,正好覆盖住她真正的旧伤。
    “谁干的?!”赵美琪猛地站起来,目光像两把刀扫过人群,“苏苏连台阶都不敢走,到底是谁要欺负她?!”有好事者已经掏出手机拍视频,镜头里的南姌苡正用颤抖的手去够拐杖,指尖离木柄还差两寸,又无力地垂落。
    这条视频配上“病弱学妹遭恶意推轮椅”的标题,十分钟后就冲上了校园论坛热一。
    许知遥在图书馆刷到视频时,咖啡杯重重磕在桌面。
    她想起昨晚收到的匿名邮件-那个自称“知情者”的人发来的康复中心记录:南姌苡每周三次在星禾做“步态矫正训练”,监控截图里,女孩扶着平行杠一步步挪动,汗水浸透了后背。
    “原来是林晚舟。”她捏紧手机,指节发白。
    上周林晚舟在茶水间说南姌苡“装可怜”时,她还觉得刺耳,现在看来,分明是对方早就在伪造证据。
    她点开教师群,将邮件里的截图连视频一起发了进去:“有人用莫须有的病历攻击受害者,这种手段太下作!”
    周导的办公室里,林晚舟正把材料摊在桌上,手指点着康复中心的红章:“周老师,她根本没残疾-”
    “够了!”周导“啪”地合上文件夹,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你看看教师群里发的是什么。”他将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是许知遥的消息,配图里南姌苡扶着平行杠的身影刺得林晚舟睁不开眼,“人家在康复中心拼命复健,你倒好,伪造病历污蔑学妹?”
    “不是伪造!是她-”
    “林晚舟。”周导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刀,“你昨天在教室失控,今天又恶意中伤同学,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暂停你的一切学生工作,等候系里调查。”
    “调查?”林晚舟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文件柜上,“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
    “够了!”周导提高声音,“去看看楼下吧,你学妹现在还躺在医务室。”
    医务室的白床单裹着南姌苡,她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听见周导的声音由远及近:“医生,她怎么样?”
    “暂时昏迷,可能是应激性休克。”
    南姌苡的手指在被单下轻轻蜷起。
    她知道,等会儿醒来时,该用怎样的眼神望向周导-要带着劫后余生的无措,要藏着被误解的委屈,还要有那么一丝,终于可以卸下伪装的脆弱。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她手背上镀了层淡金。
    就快了。
    等林晚舟彻底崩溃,等所有真相“意外”曝光,等厉战霆的那把刀,再磨得锋利些。
    她在黑暗里勾起唇角。
    这出戏,才刚刚到高潮。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尖发酸时,南姌苡睫毛颤了颤。
    她听见周导的叹息在头顶盘旋:“医生说再观察半小时就能醒。”手指在被单下轻轻掐了掐掌心-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苏醒”倒计时。
    眼皮刚掀开一道缝,就撞进周导泛红的眼眶。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指尖攥住被角的动作慢得像片落叶:“周。。。周老师?”
    “苏苏,你醒了?”周导赶紧俯下身,声音发颤,“感觉怎么样?腿疼不疼?”
    南姌苡望着他鬓角的白发,喉间溢出细弱的抽噎。
    她记得林晚舟父亲是舞蹈系的老教授,上周刚在系庆宴上拍着周导肩膀说“小周啊,晚舟这孩子你多担待”。
    此刻她的眼泪就该像断线的珍珠,每一颗都砸在周导对“老领导”的愧疚上:“我。。。我不怪林姐的。”
    周导愣了:“什么?”
    “她一定也有苦衷的。”南姌苡偏过头,眼泪在枕头上洇出浅湿的痕,“昨天在琴房,我听见她哭着说”凭什么是我”。。。可能我占了她本该有的机会?”她吸了吸鼻子,指尖无意识地揪住周导西装袖口,“能不能。。。别追究了?我就想安安静静上课,真的。”
    周导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刚当助教时,被前辈抢了编舞资格却连夜帮对方改稿子的傻劲-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孩子,被踩进泥里还要替对方擦鞋。
    他伸手抹了把脸:“你放心,老师一定护着你。”
    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南姌苡睫毛微垂-她早算到林晚舟会来。
    从周导办公室被赶出来后,这个骄傲惯了的姑娘除了来医务室,还能去哪儿呢?
    推开门的校工刚要呵斥,就见林晚舟瘫坐在瓷砖地上。
    她的校服领口歪着,脸上的妆花成一片,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
    她望着南姌苡的眼睛里没有恨,只有空茫茫的绝望:“你赢了。”
    南姌苡慌忙要坐起来,却被周导按住:“躺着!”她望着林晚舟,声音轻得像叹息:“林姐,我真的没有-”
    “闭嘴!”林晚舟突然尖叫,指甲抠进掌心,“你根本不知道我爸住院时多需要系里的医疗补助!你不知道我妈跪在我导师门口求推荐名额的样子!”她笑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掉,“可现在。。。连我爸都打电话骂我”怎么能欺负病弱学妹”,原来你连老教授都收买了。”
    周导皱眉要说话,南姌苡却轻轻摇头。
    她的目光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温柔得让人心疼:“林姐,我没有收买谁。我只是。。。太怕疼了。”
    林晚舟突然安静下来。
    她盯着南姌苡床头的病历卡,上面“应激性休克”的诊断刺得她眼睛生疼。
    原来从轮椅滑下的瞬间,从咬破血胶囊的瞬间,从在康复中心故意被拍到复健的瞬间-这个女孩就像精心织网的蜘蛛,每一步都算准了她的反击路径。
    “我退学。”她扯下校徽,金属别针在掌心划出血,“明天就办手续。”
    门“砰”地撞上时,周导还在感慨:“多好的孩子。”南姌苡望着门后晃动的阴影,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林晚舟没走,她贴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肩膀一抽一抽的。
    深夜十一点,302宿舍的台灯晕着暖黄的光。
    南姌苡打开抽屉最底层的暗格,牛皮纸袋里的录音笔还带着体温。
    她按下播放键,林晚舟带着哭腔的声音泄出来:“是我找人动了舞台机关。。。是我买营销号黑她。。。可我真的没想让她残废啊。。。”
    笔尖在信纸上划过,“忏悔信”三个字力透纸背。
    她折信的动作像在折一只纸船,要把所有罪孽都载到深渊里。
    封面上的“第一幕,落幕”刚写完,手机在桌角震动起来。
    照片里,林晚舟拖着银色行李箱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厉战霆的消息跳出来:“你赢了。但游戏,才刚开始。”
    她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键盘上敲:“谢谢你的药。”-那瓶让她“应激性休克”的速效降压药,是他托陈骁混在维生素片里送来的。
    秒回的对话框弹出:“不客气,下次,换我送你一份”礼物”。”
    月光漫过窗台时,她把档案袋塞进书包夹层。
    那里还躺着另一个信封,是下午趁赵美琪不注意塞给文学社信箱的-字迹模仿得很像林晚舟,内容只有一句:“你以为你在救她,其实你也在演。”
    许知遥拆开匿名信时,晨光正漫过文学社的木质窗台。
    她盯着信纸上的字,后颈泛起凉意。
    转身的瞬间,她看见南姌苡坐在轮椅上,正笑着把早餐分给围在周围的学妹。
    阳光洒在她脸上,像给瓷娃娃镀了层金边。
    可那双手-许知遥的呼吸突然一滞。
    南姌苡的指尖正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划动,在木纹里刻出一个极小的符号:倒置的“∞”。
    那是她大二时跟团去欧洲演出,旧舞团成员间的暗号。
    当时领舞姐姐说:“这是莫比乌斯环倒过来,意思是。。。复仇不止。”
    许知遥的手指捏皱了信纸。
    她望着阳光下的女孩,突然想起昨天在教师群发的那些截图-南姌苡扶着平行杠训练的监控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
    原来从她收到匿名邮件的那天起,从她在茶水间替南姌苡说话的那天起-
    她就已经,成了戏里的人。
    清晨的风掀起窗帘,南姌苡坐在轮椅上翻看着手机。
    校园论坛的提示音不断响起,她滑动屏幕,最新的热帖标题还没加载出来。
    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整个星城大学都会看见-
    那个被踩进泥里的“病弱学妹”,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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