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陈尧摸了摸口袋里的红包，硬挺的纸质边缘硌着指尖，像江母递红包时掌心的温度，暖得有点不真实。他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脑子里反复回放江衡说“不想让你难堪”时的侧脸——那人开车时的轮廓被夕阳描了层金边，连平时带点痞气的下颌线，都柔和了不少，倒让人忘了他过往那些烂透的情史。
    回到出租屋，陈尧把红包放在玄关柜上，没急着拆。他先去阳台收了那条半干的围巾，棉质布料还带着阳光的味道，叠好放进衣柜时，指尖突然顿住——上次江衡送他的银色月亮项链，正躺在围巾旁边的小盒子里。吊坠在灯光下泛着细闪，他想起江衡递项链时耳根悄悄泛红的样子，嘴角没忍住勾了下，又赶紧压下去，像是怕被人撞见这不该有的柔软，飞快把项链塞回盒子里，还特意用围巾盖了层。
    接下来的几天，江衡没像以前那样发些腻歪的消息，只偶尔发来一句“今天降温，你楼下早餐铺的豆浆别加冰了”“阿姨说她想吃城南的糖糕，我下午顺路买了送过去”，语气平淡得像多年的熟人，却精准戳中陈尧的日常。陈尧每次都只回个“嗯”，可看到消息时，指尖总会在屏幕上多停留几秒——他发现自己竟会下意识刷新聊天界面，连加班时听见手机震动，都忍不住先看一眼是不是江衡，这认知让他心里发慌，又有点莫名的烦躁，只能靠多改几遍报表来转移注意力。
    周五晚上，陈尧刚把最后一份文件发给领导，手机就响了，是江衡打来的。他盯着屏幕犹豫了两秒才接起，听筒里传来海风的声音，混着江衡带笑的语气：“陈尧，我在海边订好了民宿，明天早上出发，带你去看日出。”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日出？”陈尧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太像期待，暴露了他藏不住的在意。
    听筒里的笑声顿了下，江衡的声音软了点：“上次陪阿姨聊天，她跟我说的。你小时候总陪她去山顶等日出，说日出能让人想起好事情。”
    陈尧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常去山顶等日出，父亲总说“太阳出来了，就没什么坎儿过不去”，后来父亲走了，他就再也没看过。他沉默了几秒，没拒绝也没答应，只说：“明天我要先去医院给我妈送换洗衣物，晚点再说。”
    “我陪你去。”江衡立刻接话，“我早上问了护士，阿姨最近能吃软食，特意让家里阿姨炖了山药粥，正好一起带过去。”
    陈尧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母亲上次提到江衡时，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最终只说了句“随便你”，就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的夜景，霓虹在玻璃上映出模糊的光斑，突然觉得自己像只快要破茧的蝴蝶，明明知道江衡是片危险的沼泽，却还是忍不住想往那点虚假的温柔里靠。
    第二天一早，陈尧刚走出单元门，就看见江衡拎着两大袋东西站在车旁，葡萄还带着水珠，保温桶冒着热气，连他母亲要换的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我怕你赶时间，提前去你家楼下拿了行李，跟阿姨打过招呼了。”江衡把东西往车上放，语气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你要是困，上车再睡会儿，到医院还有半小时。”
    陈尧没说话，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车厢里没像往常那样放嘈杂的音乐，只轻轻飘着首轻音乐，阳光透过车窗落在江衡的侧脸上，竟让他生出几分“这样也不错”的错觉。直到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江衡拎着东西跟在他身后，他才猛地回神——陈尧，你忘了他是怎么对别人的？别傻了。
    走进病房时，母亲正靠在床头看报纸，看见江衡，眼睛瞬间亮了：“小衡怎么来了？快坐快坐，昨天你送的糖糕真好吃。”
    江衡把葡萄和山药粥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蹲下来帮母亲调整枕头：“阿姨喜欢就好，我下次再给您买。今天炖了山药粥，您尝尝合不合口味。”他动作自然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凉才递过去，那耐心的样子，让陈尧想起小时候父亲喂母亲喝粥的场景，心里又软了几分。
    就在两人陪着母亲聊天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生闯了进来，手里攥着个手机，看见江衡，眼睛瞬间红了：“江衡！你不是说跟我好好的吗？你怎么又来找别人了！”
    陈尧的身体瞬间僵住，母亲手里的勺子也顿在半空。江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站起身挡在陈尧和母亲面前，语气冷了下来：“林宇，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过来的？”
    “我怎么不能来？”林宇往前走了一步，手机屏幕怼到江衡面前，上面是两人亲密的合照，“你上周还跟我说，等我生日就带我去海边，现在却跟他一起来医院陪他妈妈？江衡，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隔壁床的病人探头张望。陈尧看着江衡紧绷的侧脸，看着林宇眼里的委屈和愤怒，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瞬间凉得像冰——他早该知道，江衡的温柔从来不是独一份的，是他自己傻，竟差点信了这短暂的假象。
    母亲轻轻拉了拉陈尧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陈尧深吸一口气，推开挡在前面的江衡，走到林宇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你先冷静点，这里是医院，别打扰我妈休息。”
    “你是谁？”林宇盯着陈尧，眼里满是敌意，“你是不是也被他骗了？他就是这样，对每个人都好，等玩腻了就扔！”
    陈尧没回答，转头看向江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江衡，这就是你说的”跟以前不一样”？这就是你想跟我一起过的生日？”
    江衡的脸色白了几分，上前想拉陈尧的手：“陈尧，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早就分了……”
    “别碰我。”陈尧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江衡，我嫌你脏。”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江衡心上，他的动作顿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掩饰过去：“你非要这么说话？”
    “不然呢？”陈尧冷笑，“跟你说”没关系，我相信你”？还是跟你演”我很伤心，你快哄我”？江衡，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扶着母亲起身，“妈，我们回家，这里太吵了。”
    母亲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陈尧扶着母亲往病房外走，路过江衡身边时，江衡还想开口，陈尧却直接打断：“江衡，从今天起，别再出现在我和我妈面前。你要是再敢缠着我，我不介意把你做的这些事，都捅到你江家公司去，让所有人都看看，江大少爷到底是什么德行。”
    说完，他扶着母亲走出病房，把身后的争吵声和江衡的呼喊声，彻底关在了门内。走到医院楼下，阳光刺眼，陈尧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他再也不会对江衡有任何期待了，那些差点冒出来的心动，就当是一场荒唐的梦，醒了就该忘了。
    母亲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小尧，别难过，这种人不值得。”
    陈尧点了点头，强压下心里的涩意：“妈，我没事。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人打扰我们了。”
    他扶着母亲往路边走，阳光落在身上，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原来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错的，及时止损，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