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风递过一块干净的布条：“先擦擦血。”火光映在他脸上，能看清孟舟裸露的手腕上，几道浅淡的疤痕纵横交错，新旧叠加，像是长期被什么东西束缚过。
    孟舟接过布条，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微微一颤，低头包扎时，动作慢得像在拆解精密的仪器。银狼盯着他胸口那处凸起，又瞥了眼暗口方向，突然开口：“上面的人为什么扔你下来？”
    孟舟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布条在额角缠歪了，他抬手重新系紧，声音低得像从地底冒出来：“他们说……我没用了。”
    “没用？”方锦龙嗤笑一声，往火堆里吐了口唾沫，火星被溅起又落下，“那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嫌死得不够快？”
    “我知道通天树在哪。”孟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上层的地图我记在脑子里了，从这里往东南走三十步，有个嵌在石壁里的青铜环，转动三圈就能打开通往中层的通道，那里……有通天树的根。”
    方锦风挑眉看向他，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喉结滚动得格外用力，像是在吞咽恐惧。“你怎么确定我们信你？”
    “因为……”孟舟的手按在胸口，那处凸起的形状在火光下更清晰了些，像个小小的玉琮，“我胸口揣着的，是开启通天树的钥匙。他们扔我下来前搜过身，没找到，才觉得我没用了。”
    银狼突然站起身，走到暗口下方仔细看了看，回来时手里捏着一片黑色的布料，上面绣着个扭曲的蛇形图腾：“是黑袍人的人。看来你不是没用，是带着他们要的东西跑了。”
    孟舟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按住胸口，仿佛那里面藏着能决定生死的秘密。
    方锦龙看他这副样子，反倒没了嘲讽的兴致，往地上一坐：“行了，既然你知道路，天亮就带路。现在……睡觉。”他拽过方锦风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风风，过来，挤着暖和。”
    方锦风无奈地坐下，刚要开口，就见孟舟往火堆边挪了挪，距离他们不远不近，刚好能被火光笼罩，又不至于触碰到任何人。他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盯着跳动的火焰，像是在看一场永远不会落幕的皮影戏。
    银狼往火堆里添了足够的柴，站起身：“我守上半夜，你们睡。”他靠在石壁上，目光在孟舟和暗口之间来回移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那匕首的柄上，也刻着个蛇形图腾，只是比他捡到的这片布料上的，更完整些。
    夜深了，方锦龙的呼噜声渐渐响起，均匀而响亮。方锦风却没怎么睡沉，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孟舟那边有动静。他眯着眼看去，只见孟舟低着头，手指在胸口的衣襟上轻轻划着，嘴里喃喃着什么，声音太轻，被火堆的噼啪声盖过，只隐约听见“……快了……钥匙……回家……”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方锦风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他看见孟舟正往火堆里添柴，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们。晨光从暗口边缘渗进来一丝，照在孟舟的侧脸，能看清他眼下浓重的乌青，以及布料下那处凸起的玉琮轮廓，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醒了？”孟舟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随即又清明起来，“可以出发了，再晚些，黑袍人可能会追下来。”
    方锦龙被这话吵得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孟舟手里拿着根树枝，正在地上画着地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把通道的拐角和机关标得清清楚楚。“行，带路吧。”他站起身，拍了拍方锦风的后背，“走了，风风。”
    孟舟点点头，将树枝扔回火堆，拍了拍胸口，像是在确认那东西还在，然后率先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却很稳，每一步落下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像是在丈量土地的老匠人。
    方锦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补丁摞补丁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他额角的血，和手腕上那些新旧交织的疤痕。
    而银狼走在最后，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孟舟的后背，以及那处若隐若现的玉琮形状。
    通道里的风带着潮湿的土腥味，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他们——是通天树，是黑袍人，还是孟舟藏在胸口的秘密？没人知道。
    但至少此刻，这四个各怀心思的人，正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