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风指尖触到罗盘的刹那，金属寒意顺着血管爬上来，盘面上的螺旋符号与荒林树干上的刻痕如出一辙，像道无声的诅咒，缠得他指节发僵。黑袍人手中那管墨绿色液体还在眼前晃，玻璃管反射的冷光，和实验室冷藏柜里的“稳定剂”一模一样。
    “风风！我等着你！”方锦龙带着哭腔的呼喊被风撕成碎片，刮过耳际时，像极了小时候他被带走那天，哥哥趴在车窗上哭喊的调子。
    他没回头，只是攥紧罗盘，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走进荒林深处的阴影，篝火的光越来越远，腕间机械表突然“咔嗒”轻响，指针疯狂转动后猛地停在鲜红的“0”上。
    眼前的空气开始扭曲，古旧门楼的轮廓在虚空中浮现，悬着的铜环正发出漩涡般的吸力——副本入口到了。
    后颈的旧伤骤然灼痛，像有团火在皮下炸开，疼得他冷汗直冒。
    但他不能停，黑袍人说过，他若回头，方锦龙就得尝尝那管液体的滋味。
    他踉跄着迈步，没注意到地缝里骷髅兽眼眶的红光，正与腕表秒针同频闪烁，像某种邪恶的共鸣。
    与此同时，副本入口外的人流中，孟舟把鸭舌帽压得极低，帽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身后红色轿车的车门“砰”地关上，父亲冰冷的声音砸过来：“四小时内找不到”天狗犬牙”，就等着嫁给城西那个瘸子alpha。”
    轿车扬尘而去，尾气扑在脸上，带着劣质汽油的腥气。孟舟裹紧打满补丁的旧大衣，瘦削的肩膀在寒风里抖得像片枯叶。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盒，金属外壳硌着掌心——这是他唯一的“武器”，每颗糖里都掺着微量信息素抑制剂，是他偷偷攒钱配的，以防联姻时被对方压制。
    突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划破空气。孟舟下意识扭头，只见几个黑衣人正拖着个挣扎的少年往面包车上塞，那少年的衣服领口被扯开，露出半截后颈，腺体处泛着被粗暴触碰的红。
    是个omega。
    几乎是本能反应，孟舟冲了过去。他矮身躲过飞来的拳头，借着冲劲狠踹那两个架着少年的黑衣人膝盖，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他拽住少年的胳膊往旁边滚——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打在地上溅起尘土。
    “谢……”少年刚要开口，就被孟舟按住嘴。
    他指了指不远处突然出现的越野车，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正翻身下车，动作快得像道黑影，三两下就把剩下的黑衣人揍得屁滚尿流。
    面包车仓皇逃窜时，孟舟已经隐进人群。他看了眼腕表，指针正指向倒计时的第三个小时，救人不过是段插曲，他的“天狗犬牙”还没着落。
    方锦龙抹掉脸上的泪，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刚被绑架的后怕还没散尽，就想往那道扭曲的古门冲：“风风肯定在里面，我要去找他！”
    “大少爷！”洛榆快步追上，声音低沉得像碾过石子的轮胎，“抱歉，路上遇袭耽搁了！”
    方锦龙认得他——父亲给的照片上，这个叫洛榆的雇佣兵眼神冷得像冰，此刻真人站在面前，颈后隐约露出的蝎子纹身更添了几分凶气。“拦我干什么？”他红着眼吼，“我弟一个人进副本了，他身体不好，怎么可能通关？”
    洛榆没再多说，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走向那座悬浮的门楼。铜环叩响的瞬间，腐朽的门板“哗啦”垮塌，一股强猛的吸力突然拽住两人，像有只无形的手把他们往深渊里拖。
    失重感袭来时，方锦龙死死咬着牙没吭声。他想起小时候，风风被找回来那天，缩在医院角落发抖，连他靠近都怕。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弟弟一个人扛着。
    “咚”的一声闷响，他感觉自己压在了什么人身上，鼻尖萦绕着股熟悉的虞美人香，混着淡淡的药味。
    “大少爷？”洛榆掌上凝出光球，暖黄的光线下，只见方锦龙正抱着个人，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风风……”方锦龙的声音带着哭腔，差点嚎啕大哭，“还好你没事……呜呜呜……”
    “你先起来……”方锦风被压得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再压下去，就真有事了。”
    方锦龙慌忙把他拽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掉他身上的灰。洛榆站在一旁，默默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本想说，按黑袍人的计划，方锦风该在更深处的陷阱里等着。
    “你怎么进来了？”方锦风看着哥哥通红的眼睛，指尖在他胳膊上捏了捏，“那伙人没为难你？”
    “他救了我。”方锦龙指着洛榆，语气还带着火，“你但凡早来十分钟，我弟也不至于被人逼进来！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你这保镖太不称职了！”
    洛榆低头认错，态度诚恳得挑不出错：“是是是，大少爷、二少爷，是我失职。接下来在副本里，我一定寸步不离保护二位。”
    他心里却在打鼓——方谨给的任务明明只说保护方锦龙，没提这位二少爷会跟着来，更没说……他另一个雇主的目标，就是这位看着病恹恹的少年。
    “呵，再晚来会儿，正好给我们收尸。”方锦龙冷笑。
    “哥。”方锦风戳了戳他的腰，转头对洛榆颔首，“你好，我是方锦风。多谢救了我哥。”这人颈后的蝎子纹身让他莫名发紧，像极了实验室里那些带毒的针管，但眼下，他确实欠对方一份情。
    “二位叫我银狼就好。”洛榆的目光在方锦风后颈扫过，那里的皮肤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和黑袍人给的资料分毫不差——看来，这趟任务比想象中更有趣。
    三人刚交换完情况，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摇动。“小心！”银狼眼疾手快拽住险些坠地的方锦龙，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方锦风——少年捂紧胸口，脸色白得像张纸，后颈的潮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方锦风咳出声来，脑子里像被塞进团乱麻，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进精神屏障，带着熟悉的实验室消毒水味。
    “风风！要不要歇会儿？”方锦龙扶住他，虞美人的安抚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来，甜得发腻。
    “老毛病了。”方锦风摆摆手，避开银狼探究的视线。这人的眼神太锐，像在解剖台上打量标本，“走快点，别在这待着。”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方锦龙后退时踩中块松动的石板，地缝突然裂开，森白的骷髅兽嘶吼着爬出来，涎水顺着獠牙往下滴，腥气熏得人作呕。
    “运气不错，遇上骷髅兽了。”银狼吹了声口哨，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
    “你嘲讽我？”方锦龙怒目而视，手里已经凝聚起信息素刃。
    “大少爷，我抱您去高处？”银狼耸肩的瞬间，指尖在掌心飞快划了个螺旋符号——和罗盘上的标记一模一样。黑暗深处传来声低哑的吼声，混在骷髅兽的咆哮里，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
    方锦风没注意这些，他跃上一根石柱，腺体力量凝成半透明的刀片，正准备劈向最前排的骷髅兽。可脚下的立柱突然“咔嚓”断裂，他失去平衡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他的腰。
    “打眼睛。”孟舟的声音带着怯，眼神却亮得惊人，“它们装死时，只有眼睛还在动。”
    方锦风低头，看见少年掌心的糖盒开了条缝，露出颗裹着蓝糖纸的糖——那颜色，和他腕间机械表闪烁的红光，隐隐有些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