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方锦龙被束缚着，嘴里的布条勒得两颊发酸，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挣扎间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成了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动静。
    方锦风靠在车门上，指尖悄悄蜷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有疼痛能让他压下那股熟悉的眩晕。后颈腺体传来阵阵麻痹感，像有条冰凉的藤蔓顺着脊椎往下缠，这触感让他恍惚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泛着冷光的仪器，胃里一阵翻搅。
    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开了口，声音透过后视镜投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意：“方二少爷，别白费力气了。你那点信息素，对我没用。”
    方锦风猛地抬眼，撞进对方镜片后的视线。那人颈后隐约露出的蝎子纹身泛着暗红，像未干的血渍，竟和他腕间机械表偶尔闪过的红光隐隐呼应，刺得人眼生疼。
    “你们是谁？”方锦风的声音有些发紧，不是出于恐惧，而是腺体被压制带来的生理性不适。
    男人轻笑一声，没回答，反而踩了脚油门。车子猛地窜出去，方锦龙重心不稳，狠狠撞在前排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哼。
    “哥！”方锦风想去扶，却被后座的人按住肩膀。那人的力道很大，指节抵在他肩胛骨的旧伤上，钝痛顺着骨头缝钻进来，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安分点。”按住他的人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到了地方，自然会让你们知道。”
    方锦风没再动，只是侧耳听着车外的动静。轮胎碾过柏油路的平稳声渐渐变成土路的颠簸，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偶尔有树影从车窗上扫过，像被风吹动的破布，晃得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地停在一片荒林里。车门被拉开，冷冽的风灌进来，带着腐叶和泥土的潮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下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率先下来，踢了踢车门，语气不容置喙。
    后座的人解开方锦龙嘴上的布条，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方锦龙刚能出声，就涨红了脸：“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方家的人，我爸绝不会……”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弯腰凑近他，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方大少爷，到了这儿，你爸的名字可不好使。”他拍了拍方锦龙的脸，动作轻佻却带着压迫感，“放心，暂时不会动你们。有人要见你们。”
    方锦风被另一个人推搡着下车，脚刚落地就被地上的藤蔓绊了一下。他踉跄着站稳，抬头看向四周——荒林深处隐约有火光跳动，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草木腐烂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实验室消毒水的清冽气息，让他莫名发寒。
    “风风！”方锦龙挣脱不开，只能朝他喊，“别乱跑！等我！”
    “走。”按住方锦风的人推了他一把，往火光的方向走。
    方锦风被迫跟着往前走，脚下的落叶很厚，踩上去悄无声息，像踩在棉花上。他注意到荒林里的树都长得歪歪扭扭，树干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他小时候在实验室墙壁上见过的基因序列图，扭曲又规整。
    越往深处走，火光越亮。那是一堆篝火，火堆旁蹲着个穿黑袍的人，背对着他们，正用树枝拨弄着火苗，火星子“噼啪”往上跳，映得他的影子在树干上忽大忽小。
    “人带来了。”驾驶座上的男人停下脚步，语气里竟带了点收敛的敬畏。
    黑袍人没回头，只是抬了抬手。按住方锦龙和方锦风的人立刻松了手，后退几步，站在篝火投下的阴影里，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方锦龙立刻冲到方锦风身边，张开胳膊把他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黑袍人：“你是谁？抓我们来想干什么？”
    黑袍人终于缓缓转过身。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露出半张布满沟壑的脸，另半张被深色面具遮住。他的目光落在方锦风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寻回的旧物，带着复杂的审视。
    “方二少爷，”黑袍人的声音很苍老，带着气音，像漏风的风箱，“我们等你很久了。”
    方锦风的心猛地一沉。对方认识他，而且目标明确。
    “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黑袍人笑了，笑声嘶哑得像枯叶摩擦，“当年在那个地方，你可是最”出众”的孩子。”
    “那个地方”四个字像重锤，砸得方锦风浑身一僵。他猛地抬头，眼里的镇定瞬间碎了，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惶：“你是……那里的人？”
    黑袍人没直接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扔到方锦风脚边。
    那是个金属铭牌，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一串编号，还有一个被反复摩挲得模糊的名字——正是他在那个地方时，被赋予的代号。
    方锦龙捡起铭牌，看着上面的编号，又看看方锦风煞白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声音都发颤了：“你们是当年……带走风风的那群人？！”
    黑袍人没否认，只是盯着方锦风，眼神里翻涌着某种狂热：“你逃了三年，我们找了三年。没想到你藏在方家，成了金贵的二少爷。”他站起身，袍子下摆扫过地面的枯枝，发出“沙沙”的响，“不过没关系，该回去的，总要回去。”
    方锦风的手指死死攥着腕间的机械表，表壳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林青送他这表时说过：“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可现在，林青不在，只有他自己，和那些缠了他半生的阴影。
    “你们想怎么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
    黑袍人指了指荒林更深处，那里隐约有微光闪烁：“那里有个入口，进去，帮我们找一样东西。找到了，就让你们走。”
    “凭什么？”方锦龙怒视着他，“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这个。”黑袍人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支精致的针管，盛着半管墨绿色的液体，“这是专门平复腺体躁动的药剂，若是过量注射……”他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像冰锥，刺得人心里发寒。
    方锦风的目光落在针管上，瞳孔骤然收缩。那液体的颜色，和他当年每天被迫喝下的“营养液”一模一样。
    “我去。”他突然开口，打断了黑袍人的话。
    “风风！”方锦龙扭头看他，满脸震惊，“你疯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方锦风拍了拍他的手，指尖冰凉：“哥，别争了。他们要的是我，我去了，你才能安全。”他看向黑袍人，“我一个人去。放我哥走。”
    黑袍人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满意：“倒是有情有义。可以。但你要是敢耍花样……”他晃了晃手里的金属盒，“你哥身上，也会挨这么一下。”
    方锦龙还想反驳，却被方锦风用眼神制止了。他懂弟弟的意思——现在反抗，只会把两人都拖进去。
    “记住，”黑袍人递给方锦风一个罗盘，铜制的盘面刻着细密的纹路，“找到”无脸娘”的遗物，带回来。入口里的规矩，罗盘会告诉你。别想着求救，这林子里……到处都是眼睛。”
    方锦风接过罗盘，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上面的纹路和荒林树干上的符号如出一辙。他没说话，转身往黑袍人指的方向走。
    “风风！”方锦龙在他身后喊，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等着你！我就在这儿等，哪儿也不去！”
    方锦风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走进荒林深处的阴影里，篝火的光越来越远，腕间的机械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表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转动，最终停在一个鲜红的“0”上。
    前方的空气微微扭曲，像有层看不见的膜，隐约透出里面的微光——副本入口，到了。

    作者闲话：

    方锦龙：（狂奔）我抓的绝对是弟弟！
    林青：（拎衣领）谢邀，这是我老婆
    银狼：（点烟）这波工资该加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