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谨刚走，管家就走了过来。他一边收拾桌上的杯盏，一边观察着林岸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林先生，我已经通知少爷了。少爷……应该很快会回来。您要不先进屋？午餐快准备好了。”
    林岸没有回应，沉默地起身，径直走进了屋内。
    他在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沙发上坐下，盯着茶几上精致的水晶烟灰缸出神。
    大约四十分钟，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动静。林岸循声望去，心头掠过的微弱涟漪很快被其他沉重复杂的情愫湮没，他想，这是最后了。
    蔡加允步履匆匆地踏入客厅，猝不及防地撞上林岸端坐的身影。他那样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自己，神情乖顺得如同很久很久以前的模样。
    蔡加允因陈知谨造访而阴沉的脸色，在看到林岸的瞬间松动了几分。他几个大步跨到林岸面前，毫不犹豫地屈膝蹲下，视线急切地平视着他：“陈知谨来找你做什么？”
    林岸没有回答，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神静默地胶着在蔡加允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看进灵魂深处。
    见他没有回应，蔡加允难得没有动怒，转头质问起管家：“谁准你放陈知谨进来的？！我的话你当耳旁风？！说过要你寸步不离跟着他！”
    “少、少爷……毕竟是知谨少爷……”管家低着头，声音讷讷，面露难色。
    “妈的！”蔡加允低咒一声，烦躁地站起身，在原地焦灼地来回踱了两步。随即又像无法忍受距离似的，猛地弯下腰，一把攥紧林岸微凉的手，急切地摇晃着，声音拔高：“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听懂没有？！”
    他凑得很近，近得林岸可以看见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苍白的脸。林岸缓缓移开视线，目光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你什么时候结婚？”
    闻言，蔡加允脸上所有的表情骤然凝结，他就知道陈知谨来是给自己找事儿的。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想将所有惊惶与失控都压下去，却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地朝林岸吼道：“我他妈什么时候结婚——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林岸敛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浓稠的失望已经让他麻木，也是料到了这个回答。这么长时间了，又何必执着于这个无解的话题呢？他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缓缓握住了蔡加允的手，声音低沉又平静：“该吃饭了。”
    这四个字如同按下了蔡加允身上的暂停键。方才还汹涌澎湃的怒火和激烈的动作，瞬间被抽离了个干干净净。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愕然地低头看着林岸握住自己的手，又抬眼望向林岸清冷的脸，满脸不知所措。
    见他一动不动，林岸侧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写满惊疑的脸上，轻声道：“我们吵得够久了，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吵下去了。”
    蔡加允紧蹙着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然后他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般紧紧抱住了林岸，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离开我……”
    林岸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空洞地看向他的身后。熟悉的木质香从他紧贴的身体上传来，那是属于蔡加允的味道。林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气息刻入肺腑。片刻后，他抬起手，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紧紧箍住自己的怀抱。
    “去吃饭吧，”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蔡加允心头漾开微澜，“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不是吗？”
    这句话对蔡加允而言，如同沙漠旅人忽逢甘泉。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的来自林岸的寻常关怀，现在却像意外的奖赏。他真庆幸林岸终于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