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周昱安嗓音低哑。
    林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身体在颤抖着，但眼神里燃起了一丝孤注一掷的亮光。他像是完全清醒了过来，与平日失了魂的样子判若两人，语速极快道：“你告诉蔡加允，说我最近睡眠不好头疼很严重，或许和之前那次的舞台事故有关。常规检查不够了，必须立刻做那个…那个更深入的脑部影像检查，对，就是那个需要预约，耗时很长的那种！就说…就说有异常指标需要立刻复查确认！而且…而且必须住院！”
    林岸沉吟着咬着自己的手指，思维继续转着：“蔡加允一定会安排人陪同，如果他亲自去了，你就以他的病情为由给他也安排一些常规的检查……”
    周昱安沉默，没有回复。
    “只要做到这些就可以，这是唯一我逃离他视线的方法，我保证不会连累你。医院是你的地盘，周医生……求你，到时候…帮帮我……”
    周昱安这才终于开口，声音艰涩：“我需要时间准备……等我消息吧……”
    周昱安离开后，林岸就陷入焦急的等待中。
    蔡加允许是收到了周昱安的传话，隔天晚上终于出现在了林岸眼前。
    林岸看着他从浓稠的夜色里走近，身上带着雨露寒湿，踏过层层石阶，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这一刻，竟有些恍如梦境。
    他睫毛颤了颤，眼神空洞地收回视线，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开。
    蔡加允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节发白，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这么久不见，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林岸站在原地，任凭腕上的触感灼热，他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语气冰冷道：“和你说什么？是要我祝你订婚快乐？还是探讨一下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空气骤然凝固。
    管家悄无声息地退下，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两道对峙的影子。
    “最近睡不好？身体不舒服吗？”蔡加允生硬地转开话题，目光落在林岸圆圆的后脑勺上，伤口那处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却还是能看到淡粉色的手术刀口。
    林岸嗤笑着回答：“何必多此一举问我？医生没和你汇报我的身体情况吗？”
    一股力道猛地将他拽转过来，蔡加允捏住他的下巴，眼底翻涌着黑雾：“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林岸的目光向下，时至今日，才注意到他左手的订婚戒指。森冷的闪光刺的林岸眼睛生疼，但他心底只想发笑：“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语气和你说话？还要向以前一样讨好取悦你，唯你是从吗？抱歉，我装不下去了。”
    蔡加允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挑眉想要按压住控制不住的暴戾情绪，手指颤抖地捏住林岸的手腕，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明天去医院做检查。”
    林岸用力挣开他，想着要在他发疯之前远离他，于是扶着拐杖独自上了楼。
    蔡加允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接过管家递来的药吞了下去。
    约定的时间终于到了。
    周昱安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向蔡加允阐述了林岸目前的情况可能存在的风险，需要紧急进行精准的影像学检查，并且明确指出，为了确保检查结果不受干扰，必须要做严格的住院准备，以及检查后数小时的医学观察。他特别强调了检查过程的复杂性、耗时性，以及医院规定只允许患者本人进入核心检查区。
    蔡加允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阴沉不定地在周昱安和林岸之间扫视。
    “必须住院？必须那么久？林岸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周昱安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加允，林先生的状况你是知道的！风险是真实存在的，早一点确诊，早一点干预。而且你的情况也不能再拖了，我也给你安排了几项检查。”他目光转向诊室门口轮椅上的林岸，眼神传递着安抚，“我会安排护工照看林先生陪同他做检查，检查一结束，我立刻通知你。”
    蔡加允沉默了，转头看向林岸。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林岸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碰撞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流连着一些他看不明的情愫，他记得很久以前林岸一直是用这种眼神望着他的。
    蔡加允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他盯着林岸的眼睛，声音低沉地说：“好，你听话不要乱跑。”
    在医院VIP病房区办完繁琐的入院手续后，蔡加允被护士带去更换检查服。离开前，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护工推着坐在轮椅里的林岸，林岸却觉着他的眼神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过自己的皮肤。
    待他的身影消失，林岸才垂下眼，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靠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等候区空调开得很足，他却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
    护工是个中年女人，看林岸脸色不好只当他是过度紧张，客气地让他放松，自己坐在不远处刷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林岸紧盯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时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阿姨…麻烦您…能帮我倒杯温水吗？我有点心慌……”
    护工不疑有他，应声起身去远处的饮水机接水。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林岸猛地将自己从轮椅上撑了起来。由于骨折的腿不太能发力，他双腿发软，险些栽倒，但他死死咬住了嘴唇，踉跄着迅疾地扑向走廊尽头那扇通往消防通道的门。
    这是现在唯一可以逃离的出口。
    他推开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只有绿色的安全指示牌散发着幽光。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跌跌撞撞地往下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像灌了铅。但他不敢停，自由的气息仿佛就在楼下等着他。
    近了！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底层楼梯出口那扇紧闭的防火门，门外似乎就是另一个世界！
    林岸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推那扇沉重的门，结果却纹丝不动。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他疯狂地扳动门把手，却依旧没有反应。
    “不……不可能……”林岸难以置信地呜咽着，他转过身，背靠着铁门，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汗水混着眼泪滑落。心中焦急难安：怎么办？怎么办？这里怎么可能会锁住呢？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上层，传来了极其缓慢又清晰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那声音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踏在水泥台阶上，在空旷寂静的楼梯间里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林岸屏住呼吸，猛地抬头向上望去。
    逆着幽绿模糊的光线，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拾级而下。
    是蔡加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