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最强牛皮糖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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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里的遮光窗帘,隔绝了窗外绝大部分光线,只留下一片适合睡眠的昏暗。
    陆问之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这很不寻常。
    他的生物钟一向比闹钟更准,而他的嗅觉记忆里,清晨的味道通常只有两种:
    来自空气净化器的、无菌的风,或是隔壁李阿姨家偶尔飘来的油条味。
    绝不该是这种……带着烟火气的、煎蛋和烤面包混合的温暖香气。
    他猛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昨晚那场荒诞的闹剧瞬间回笼。
    他掀开被子,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赤着脚就冲出了卧室。
    客厅里空无一人,沙发上那条昨晚被他扔给张辞的薄毯,被叠得方方正正,像一块待售的豆腐干。
    阳光从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在这光柱里清晰可见。
    他积攒了一周、本该堆在阳台角落的脏衣篮……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晾衣杆上一排排被仔细分类、悬挂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连两只袜子挂钩之间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餐桌上,一个白瓷盘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完美的太阳蛋,旁边是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全麦面包,还有一个盛着温牛奶的玻璃杯。
    陆问之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快步走到玄关,他那双昨天穿过的鞋,此刻正被擦拭得锃亮,安静地摆放在鞋架上。
    而旁边,属于那个入侵者的、简单的白色运动鞋,还好好地待在原地。
    他没走。
    “早上好。”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陆问之猛地转头,看见张辞正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身上系着陆问之买泡面时赠送的那件、印着巨大卡通狗头的滑稽围裙,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看样子是刚刚擦拭完灶台。
    他脸上带着清爽的、毫无阴霾的微笑,仿佛他不是一个赖着不走的陌生人,而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陆问之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紧绷,“我昨天说得很清楚,让你天亮就离开!”
    “是啊,”张辞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所以我特意在你起床前就把所有家务都做完了。你放心,等你出门上班,我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保证你晚上回家的时候,屋子里和你早上出门前一模一样。”
    “这样,我就不会打扰到你了,也算是”消失”了吧?”
    陆问之被他这番清奇的逻辑彻底噎住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和这个人沟通。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三十五分。
    再过半小时,他必须出门。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在上班前和这个逻辑黑洞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辩论。
    陆问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战略性撤退。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飞快地洗漱,换上衣服,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当他再次走出卧室,准备直接出门时,张辞已经将那份早餐用一个保温袋装好,连同他的包一起,放在了玄关的矮柜上。
    “早餐一定要吃。”张辞站在一旁,像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一样叮嘱道。
    陆问之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包,走到门口换鞋。
    他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的通牒:“我晚上下班回来。如果那时候你还在这里,”他回头,用一种极度冰冷的眼神盯着张辞,“我就报警。”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拉开门,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是什么会污染空气的病毒源。
    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将那道温和的目光和满屋的食物香气一同隔绝。
    一整天,陆问之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
    实验室的同事们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林子轩几次想凑过来问问数据的事情,都在距离他办公桌一米开外的地方,被那股寒气逼退了。
    午休时间,他毫无胃口,买了一杯冰美式,试图用苦涩的味道来压制内心的烦躁。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午饭要按时吃,不要喝冰咖啡,对胃不好。——张辞】
    陆问之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他怎么知道我在喝冰咖啡?他是不是在我家里装了监控?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把我的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一连串的疑问像是病毒一样在他脑中疯狂滋生,让他从最初的荒谬和愤怒,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切实的、被窥探的恐惧。
    这个叫张辞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精神失常的普通人。
    他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这个认知,让陆问之更加坚定了晚上必须报警的决心。
    无论如何,他必须把这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变量,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清除出去。
    带着这种决绝的心情,他熬到了下班。
    晚上八点,他站在自己公寓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奔赴战场的士兵。他用指纹解锁,推开了门。
    迎接他的,不是想象中的一片狼藉,也不是一个严阵以待的入侵者,而是一屋子温暖的灯光,和一阵比早上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饭菜香气。
    张辞依旧系着那件滑稽的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是和早上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你回来啦!饭马上就好,先去洗手吧。”
    陆问之没有理会他,他面无表情地换上拖鞋,径直走到客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番茄炒蛋,清炒西兰花,可乐鸡翅,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菌菇汤。
    荤素搭配,颜色鲜亮,每一道菜都像是从美食APP的教学视频里完美复刻出来的一样。
    而整个屋子,被打扫得比他昨天回来时更加一尘不染,甚至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柠檬味清新剂的味道。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任何人看到这幅景象,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温馨的、等待着爱人归来的家。
    可对陆问之来说,这比看到一个持刀的劫匪,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这种无孔不入的、以“为你好”为名义的入侵,正在彻底摧毁他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赖以生存的个人边界。
    他没有再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张辞的面,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私闯民宅,地址是……”他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地报上了自己的地址和情况。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专业地记录着,而厨房里的张辞,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没有上前来抢夺手机,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安静地解下围裙,默默地看着陆问之打完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
    来的两位警察,一老一少,看起来都很稳重。
    陆问之打开门,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明了一遍:“警察同志,就是这个人,昨天晚上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赖着不走,我怀疑他有别的企图。”
    年轻的警察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张辞。
    就在警察准备开口盘问的瞬间,张辞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无奈,眼圈甚至都有些微微泛红。
    “警察同志,”他看着两位警察,又看了一眼陆问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恋人,“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我们是情侣,昨晚吵了一架,他脾气就是这样,一生气就喜欢说气话,非要赶我走。”
    陆问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问之,你别这样。”张辞的语气里充满了包容和一丝受伤,“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闹到让警察同志来看笑话?”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指了指那张摆满了饭菜的餐桌,对着两位警察苦笑了一下:“你们看,我晚饭都做好了,等他回家。他倒好,一口没吃,就要报警把我抓走。”
    年长的警察看了一眼陆问之,又看了一眼张辞,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上。
    他经验丰富,处理过太多类似的情侣纠纷。
    眼前这个场景,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充满生活气息的家,一个委屈巴巴、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的英俊男人,再对比一脸冰冷、写满了“拒绝沟通”的陆问之……
    任谁来看,这都更像是一场“小题大做”的家庭矛盾。
    “那个……陆先生是吧?”年长的警察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为难,“你看,这属于你们的个人感情纠纷,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家务事。我们派出所呢,原则上是不介入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看你男朋友,饭都给你做好了,多大的事儿啊,至于闹到报警吗?”
    “他不是我男朋友!”陆问之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寸寸断裂,他指着张辞,情绪第一次有些失控,“你们查他身份证!他绝对有问题!”
    “我身份证……昨天出门急,忘在老家了。”张辞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年轻的警察看着陆问之,劝道:“陆先生,您先冷静一下。您看您二位,要不坐下来,边吃边聊?我们就在门口等一会儿,如果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们再想办法?”
    陆问之彻底绝望了。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脸“我们都懂”的警察,看着旁边那个演技足以拿奥斯卡奖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最终,他颓然地挥了挥手:“算了,没事了,麻烦你们了。”
    两位警察如蒙大赦,又象征性地劝了几句“情侣之间要互相体谅”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门再次关上,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陆问之像一尊雕塑一样,在客厅里站了很久。
    他所有的武器——道理、威胁、法律——都用尽了。
    然而眼前这个入侵者,毫发无损。
    他输了。
    他缓缓地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张辞立刻像个得到赦免的犯人,眼睛一亮,飞快地跑进厨房,盛了一碗米饭,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
    陆问之没有看他,只是拿起筷子,沉默地吃了起来。
    饭菜的味道很好,甚至比他吃过的任何一家餐厅都要好。
    但这温暖的食物,却像是压垮他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赶不走这个男人了。
    在他即将吃完一碗饭的时候,陆问之缓缓地、用一种近乎死心的平静语气,开口了。
    “明天,我会写一份协议。”
    张辞愣了一下,停下了准备去添饭的动作。
    “一份同居协议。”陆问之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我会写清楚,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的身份,不是我的男朋友,”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报复的、物化的口吻,吐出了最后的定义,“是一个负责打扫卫生、做饭的……工具人。如果你同意,就留下。如果不同意,现在就滚。”
    这是他的最后通牒,也是他最后的妥协。
    既然无法消除这个BUG,那就试着……给它一个最低权限,然后,利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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