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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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茏毕业那年,父亲在工地受伤,卧床不起,她白天工作晚上兼职,金钱如流水般花出去,仍是负债累累,于事无补。
家中拮据,想把她早早嫁了。
与此同时,山茏没能顺利渡过同位竞争的实习期,丢了工作。
她拼了命地找工作,面试、失败、再面试,最后一次入职体检时,得到了一张诊断书。
她的心脏,仅仅只能跳动一年了。
当时山茏24岁,茫然地坐在医院门口台阶上,望着天空,想了很多很多。
她把所有的钱打给了家里,留出一笔有去无回的路费,坐上了去西藏的火车。
毕业时,同学们约好的旅行,只有她因故爽约。
徒步旅行的人很多,只有她背着一只越来越轻巧的包,朝着无人区前行。
她将包里的东西,逐一送给沿途有需要的人,或者当地的村民,最后包也送给了一个笑容烂漫的孩子。
山茏追着远去的日光,觉得雪山离自己很近,仿佛触手可及。
这里的色彩是在灰霾的城市中看不见的,绚烂丰富。
路过的苍鹰是那么的自由。
它展翅向苍穹,羽翼在光芒中融化……
山茏倒在炙热的公路上,幕天席地,狠狠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在市区医院了。
她没有如愿得到长眠,难以寻得的心源和高昂的手术费,都有了着落。
心源她无从得知,但手术费有迹可查。
凌九天,熟悉的名字,却又久远得回忆不起模样。
手术结束后,她恢复得很好,回家住了一段日子。
村里的土地庙翻新了,她跟着母亲过去跪拜,却在纷至沓来的香客里,看到了九天的身影。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如有神助,山茏认出九天,追了前去。
只不过九天身侧还站着一人,从未见过,似月朗风清,风姿绰约。
九天仍是像儿时那般,眉开眼笑地唤她:“山茏姐姐。”
山茏身无分文,着急忙慌想还九天恩情,却无以为报,磕磕绊绊问了一句为什么。
九天只道:“时过于期,否终则泰。”
后面的记忆模糊不清,唯有一句祝言铭刻于心:“山茏,要好好活下去。”
……
多年之后,她再次见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正是那年站在九天身旁的青年,化名为“平州”的——土地。
平州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山茏还在化妆,不能转过身仔细打量他。
镜子里,山茏的神情看着平州的神情一直是恍惚的。
平州道:“新娘子,笑一笑。”
山茏一瞬乐了,笑弯了眉眼,化妆师轻声提醒她不要乱动。
“九天都长这么高了。”山茏从镜中望去:“还记得你小时候来我家蹭饭时,凳子都够不着。”
九天打趣:“这不又来蹭饭了么。”
山茏乐开了怀:“尽管吃,一会儿你别跑,我要好好敬你们一杯。”
上好妆,山茏披上了头纱。
她有一双山泉水浸润过的眉眼,不染纤尘。
平州除了红包之外,还送上一份新婚贺礼,一只系着红缎带的水晶瓶,瓶底铺着一层薄薄的土。
“这是故土。”平州告诉她:“不论你嫁到何处,都会庇佑你。”
山茏的心在刹那撼动,眼眶微润险些花了眼妆。
新郎来接亲,塞了不少红包。
山茏对外称九天是自己弟弟,让他坐主桌。
新人去敬酒,九天说起了那瓶子里的土:“我出资给你修庙立像,也不见你送我一点。”
平州笑意欣然:“如果你需要我庇佑的话。”
陟司默默往九天被子里倒果汁。
九天望向被人簇拥着的新娘:“山茏姐会幸福的。”
平州颔首坚定道:“是的。”
他们缘起于盛夏蝉鸣中落入神龛的第一枚硬币。
有时是包装鼓鼓的零食,有时是山中新摘的水果;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每一次她都没有祈愿什么,只是开开心心地供奉着看不见的神明。
数十年的虔诚信仰,造就了一场相逢。
平州想赐她平安与康乐。
……
婚宴结束,山茏喊住要走的九天,和丈夫一起感谢他当年的恩情。
“这个你拿着。”山茏把套了信封的银行卡递给九天:“是当年的手术费。”
九天没有推拒,不能在今天驳了新娘子的面。
山茏局促不安道:“除了这笔钱,我真的不知道该回报你什么了。”
“那就每年回一次老家,拜拜土地。”九天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他也会想念你的。”
平州明知其意却插不上嘴,可谓有口难言。
山茏的丈夫听她提起过土地庙的事,就乐呵呵应下了:“这个不错,我还想着去捐一笔修缮费呢。”
等人走了,山茏才回过神:“土地公公……对,是土地公公啊!”
她的时来运转,与其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孰若想是遥远故乡的神明施以援手。
离开酒店,平州就问九天什么时候送自己回去。
九天回答:“只要我捏碎泥像,你自然而然就回去了。”
平州定定望着他。
九天把信封塞他手里。
平州哭笑不得:“你让我怎么花?”
九天道:“你的辖区大着呢,又不是那一个镇子,去附近走动时,总用得着钱。”
平州没来得及说什么,九天运转术法,将他缩回了泥像。
“回去吧。”九天捏碎了泥像,灵体分散,绕着他飞了一圈,然后旋向天际。
喝完喜酒,回到家夜已深。
九天在车上睡了一觉,被空调吹得迷糊,陟司抱他去浴室洗漱。
“阿陟。”九天闭着眼伸手在他额前抚摸,“结婚吗?”
陟司手一抖,差点把他摔浴缸里。
九天轻轻哼笑。
明知他在逗自己,陟司还是免不了心猿意马:“你想的话,明天就去申办。”
“还不是时候……”九天食指点在他眉心处:“我会等你的。”
这句话很奇怪。
陟司作为等待的那一方,早就习以为常。
而九天又在等什么?
陟司撩起水花打湿九天的头发,并暗自腹诽他,心如明镜的人,何必藏那么多心思。
九天睡沉了,陟司放他在浴缸里泡着,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在边上守着。
额间的角偷摸探出,陟司不动声色地前倾,只要被这角碰到,便是天大的秘密都掖不住。
仅差一寸,九天忽的睁开了眼。
陟司吓得僵住。
尴尬与寂静的气氛在浴室里弥漫开。
九天缓缓歪头,细细打量着陟司忘了收回去的角。
他浸泡在水中的手臂抬起,将其一把攥住。
陟司猝不及防,“嗷”了声。
在喜宴上被敬了两大杯的酒,现在酒劲终于在温热的洗澡水催化下,迸发出来。
九天拔萝卜似的把角往自己这边提拽,动作生猛得迫使陟司撑着浴缸边缘,半个身子都被带了过去。
“别咬!”陟司万分后悔去干这蠢事,探不到秘密,还赔了角。
威武霸气的兽角上沾了九天的口水,万幸没留下牙印。
陟司顾不得擦直接收了回去,九天目光深沉,双手一抓,抱着他的头开啃。
“嘶——”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闹了大半个钟头,浴室里满是扭打般的痕迹。
九天力竭,滑到水底,陟司顾不得脸上的伤,把人捞起来擦干,用浴巾裹得死死的,决不让他再折腾。
将九天抬去卧室丢床上、盖好被子,陟司整个人都在滴水。
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心累。
……
“谢哥,你……”
唐皊鹿望着陟司脸颊、和脖颈上的牙印目瞪口呆。
汤浅凑上前补充:“昨晚够激烈的啊。”
洛琴昌吃着早饭路过,发出惊叹:“嚯。”
九天被他送去学校了,陟司这张嘴是半点解释都不会,只能由着他们想入非非。
而九天在学生会的会议上也饱受目光灼烧。
约莫是越想越气,陟司在他颈侧嘬了口狠的,还不给围巾。
新加入学生会的黎途就坐在他对面,难掩笑意。
散会的时候黎途过去打招呼,两人在走廊尽头、透映日光的窗口前站着。
黎途被墙影遮住:“去魔族的手续已经办齐,你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魔君如此费心,办事效率自然高,九天心领神会:“多谢。”
“下属来报,你的母亲已是身怀六甲之相了。”黎途告诉他:“若天魔在魔族降生,为了我的子民与地界安宁,它必死无疑。”
上次通过铜镜相见时,九天就察觉有异,魔胎成长的速度太过惊人。
九天思索道:“你何不去查查,是谁在滋养魔胎?”
黎途低声应下:“好,听学长的。”
杀伐果断,温驯乖巧。
这两种性格在同一副皮囊无缝衔接,瞧着不比精神分裂好到哪里去。
九天在初冬暖阳中,发丝都镀着一层金光,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黎途羡慕道:“你一定很暖和。”
九天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魔君不会有人的体温,他是魔族,自幽冥之地诞生,血液不比冥池水热多少。
“冷就多穿点啊。”
一件厚实的外套劈头盖脸兜头罩下。
九天和黎途都愣了下。
黎途的硬汉室友穿着单薄的长T,一手抓着篮球,朗声邀请黎途:“去打球,马上就热起来了,你这小身板就该多练练。”
外套掀开一角,黎途露出无辜且纯良的神情:“我还有学生会的事。”
“学生会一天没你又不会解散,走,打球去。”室友拉上他,又顺带问了九天一句:“学长,一起吗?”
九天运动细胞很好,滑板技术也是有目共睹。
“一会儿有课。”他的借口显然比黎途的令人信服。
“那就下次再约啦!”
黎途就这么被他的室友拉走了。
九天微笑挥手,目送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