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悲喜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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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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陟司大步流星走向他,一把抓住他的双臂:“这种东西,没了就没了,为什么要劳神修补它?你知不知道的身体……”
唐皊鹿竖起耳朵,九天的身体怎么了?
陟司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可言说,他双唇抿成一线,拥住了九天。
唐皊鹿逃也似的跑了。
九天感受到陟司传递过来的恐惧彷徨、无法倾诉的战栗。
鬼使神差间,九天抬起双臂,环住陟司宽阔于他的肩背,或轻或重抚拍着。
“没什么好怕的。”九天温声细语告诉他:“也许我终有归期,但起码不是现在。”
“别走。”陟司像是犯了癔症,恨不得把九天揉碎在怀中般的用力,“求您别再丢下我了。”
九天吃痛,却选择默默承受他的焦躁不安。
山风呼啸而过,将陟司唤醒。
他后知后觉松开九天单薄的身躯。
九天长长吁出一口气。
“我弄疼你了吗?”陟司一时手足无措。
九天莞尔,整理衣襟道:“该回去了。”
瀑布下那群家伙还在疯。
汤浅化作人身在潭边梳洗长发,见九天牵着陟司过来,打趣道:“让你乱跑,被谢哥逮着了吧。”
唐皊鹿还是原形,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令她望着九天的神情忧心忡忡。
九天还是长发飘飘的神颜,身侧是飞流直下的银川,他只是静静站着,就有种宁和悠远的魅力,能平息喧嚣。
潭中飞满盈天的嬉闹声渐弱。
洛琴昌爬上岸,光着膀子捡起衣服甩到身后:“饿死了,吃饭去!”
山中不用明火,且对于他们来说,有没有火都不重要。
九天在帐篷里歇了会儿,出来的时候换回了人间形象。
汤浅表示:“还是这样吧,不然我总觉得要跪着跟你说话。”
九天闻言,低眉轻笑。
唐皊鹿穿着雪白的吊带连衣裙,光着脚丫呈上一条烤好的鱼:“九天,来尝尝琴哥的手艺。”
九天道了谢,坐到河边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唐皊鹿在他边上蹲下,小声问:“如果你不去修补那个阵法,会有什么影响?”
“没有神力支撑,它也只是徒有其表,效果甚微。”九天解释道:“非要道出价值的话,最多算个古董,仅供观赏,百年则消。”
唐皊鹿回想陟司那要张如丧考妣的脸,“你下次要做什么事,还是先和谢哥商量吧,我看他都要吓死了。”
“好。”九天答应她:“下不为例。”
……
夜幕降临,众人转移阵地,驶向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酒店早就订好了。
九天毫不意外和陟司住同一间套房。
陟司洗完澡出来,九天还在雷打不动地写工作日志。
九天目不斜视,但仍能感受到陟司炙热的眼神,他没有转头,笔尖微顿:“怎么了?”
陟司慌忙收回视线,“我出去一下。”
“嗯。”九天继续他的工作。
陟司离开房间,到吧台去要了一杯酒。
几个爱玩的同事都在那儿花天酒地。
“谢哥。”洛琴昌叼着根烟,摇摇晃晃走来:“怎么不带九天来玩?”
“他在忙。”陟司冷漠伸手:“烟。”
洛琴昌挑眉,将烟盒递给他,面向吧台要了和陟司一样的酒。
陟司极少抽烟,但现在他想做点什么事打发时间,不然满脑子都是九天。
“谢哥,虽然不知道你在克制什么,但人间有句话说得好,及时行乐。”洛琴昌举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与非。”
陟司和他碰了下酒杯。
“啊对了。”洛琴昌喝完酒掏出手机,“有新人来,主任说你把他拉黑了,托我转告一下,你负责带几天。”
话刚开了个头,陟司就一脸拒绝。
“就当是那种推不掉的应酬吧。”洛琴昌拍他的肩膀:“横竖到你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新人的资料我发总群里了,是个上面有人罩着的小妖,富二代体验生活嘛,非要给自己整不痛快。”洛琴昌叼着烟打字飞快:“选哪里不好非要选咱们这儿,找、死!”
群里果然炸开了锅。
九天写完工作日志,沐浴出来,也看到了不停闪烁的消息。
他点开聊天界面,洛琴昌发了一张照片,粗略通告这是即将报道的新人。
眼神犀利的板寸,隔着屏幕在瞪视万物。
实习生——冯宣,20岁。
照片看不出本体,但给人的感觉不是善茬。
汤浅和唐皊鹿在做SPA,看到照片,前者笑了下:“小非刚来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席非毅在电玩区打了个喷嚏。
唐皊鹿念着洛琴昌补充的文字说明:“主任塞来的关系户?”
“估计是他哪个妖族朋友的孩子吧。”汤浅道:“咱们事务所的创始人和谢哥那是八百年不说一句话的交情,这小子能被安排过来,不是上头脑子有坑那就是真有那么难搞,别的地儿不敢收。”
妖族在人间常驻,会视情况给予方便。
事务所亦是方便之一。
从客栈到镖局,后来是报社,不变的唯有“青天”二字。
其创始人占大头的是神魔妖,人类寿数不足以恒久支撑事务所运作,已经换了好几代,关系逐渐疏远。
像九天这样天界直接安排下来的,连创始人的面都没见着。
门锁“滴”一声开启,陟司收了磁卡,进门看到九天披着浴袍坐在床边看手机。
他头发滴着水,浴袍衣带也没系上,床头亮着一盏暖灯,整个人浸在黯淡与寂然中。
九天放下手机,才意识到自己头发都湿着,还衣不蔽体,但他面对陟司十分安适,也没有羞耻和不堪的情绪。
陟司在他抬手准备烘干头发的时候开口:“我帮你吧。”
九天便没有再动。
陟司去拿了电吹风。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间的酒精起了作用,陟司跪上床铺,将九天往胸前揽了一下。
九天后仰,浴袍从肩头滑落,身躯光洁如玉,毫无遮挡地映在陟司眼中。
“一定要这样?”九天扬起一抹笑意。
陟司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单手拢好九天的浴袍,系紧衣带,开始吹风。
九天注意到他肌肉紧绷,便打开群聊,故作漫不经心道:“群里在聊新人。”
“嗯。”陟司的手指在他发间揉搓:“实习生。”
九天轻笑:“跟我一样啊。”
陟司见他划拉屏幕,问道:“你很在意?”
“他来了,我就是前辈了。”九天晃晃手机:“还都是由一个大律师带的实习生呢。”
大律师心中憋闷:“我不会带他。”
九天不以为意:“那给谁?”
“教完规矩就扔给洛琴昌。”陟司道:“同为妖族,他更合适。”
“那你带我,只是因为我们来自天界,同为神族?”
“自然不是。”陟司弯下腰来,姿势暧昧地附在九天耳边呢喃:“不论你变成什么,我都会侍奉左右。”
侍、奉?
这个词不太适用于两人现在的身份。
倒过来更贴切。
九天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
“你喝酒了。”
“嗯。”陟司退开些许:“很难闻吗?我再去洗个澡。”
“也不是。”九天坐正:“只是觉得你话变多了。”
此言一出,陟司略显落寞。
九天紧接着道:“这是好事。”
陟司心绪宛若坐着跳楼机,大幅度垂直升降。
“有话憋在心里总是不好的。”九天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不论什么事,都可以与我说。”
光阴不可追。
却似是始末相连的圆轮,套牢成环。
陟司回想起那远古圣洁的神殿中,他蜷缩在长发铺地的天神膝头,被温柔地顺着后颈的毛。
言犹在耳——
「世间悲喜,皆可言说。」
九天又一次陷入他骨折式的紧拥。
好在头发是吹干了,他们躺倒在柔软的被褥中,陟司手脚并用禁锢着九天,哀求道:“让我、让我睡在这里,就一晚,好不好?”
“好,可以盖被子吗?”九天调整了一下姿势,“我转过来抱着你吧。”
然而陟司只是把被抽上来盖住两人,他把头抵在九天背上:“这样就好。”
他不想让九天看到自己脸上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神情。
这一觉九天其实没睡好。
陟司勒得他呼吸困难,甚至还会忽然梦呓两句“不要走”。
以至于陟司睁眼看到九天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得六神无主,滚下床去。
九天坐起身,笑问:“你怎么了?”
陟司跪得相当端正:“我是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没有。”九天笑容依旧:“你睡得很乖。”
上次他被夸乖,羲和那十个逆子尚在人间高高挂起。
陟司把拖鞋给九天摆好,伺候他起床,顺便找了个话题:“今天不用集体活动,你想去哪儿?”
九天穿好衣服,拿起手机一看:“汤浅约我去看电影。”
“……”
他们看的是早上的第一场,影厅里坐席冷清,零零散散不过几人。
影片讲的是人妖虐恋。
汤浅吃着爆米花,肆无忌惮地吐槽:“扯吧,天界为什么要管人和妖谈恋爱啊?而且明明是那个凡人勾引女妖,天雷为什么不劈死那个扰人修行的龟孙?!”
唐皊鹿递上果汁:“冷静,只是电影。”
九天看着影片里金碧辉煌的天宫和威武霸气的天帝,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陟司俯首低声问:“怎么了?”
九天回答:“天帝为神职,他有自己的神殿,天宫算是天界的办公楼吧,但是这位”天帝”,好像是把天宫当成自己家了,哪有躺在工位上打瞌睡的天帝啊?”
看来人间对天界误解颇深。
荧幕里,一群修真道士和妖族大打出手。
肉眼凡胎的书生为了保护心上妖,被万箭穿心。
女妖大怒之下,搞起了大屠杀,被天界制裁。
“……”
观影席上的神和妖都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