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情绪之后，初寒便要抬手摘我厚重的围巾，我下意识的就避开了他朝我伸过来的手，我害怕他看见我脸上的伤疤。
    [干什么给自己裹成熊猫？]初寒问我。
    我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我怕他捕捉到我眼里的异样[太冷了，不想摘。]
    [又骗我，是不是在余城受欺负了？]初寒把我拽到他跟前，强硬的摘掉了我的围巾。
    初寒最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他。
    [助听器去哪了？还有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初寒盯着我，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荡。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眼神，让我手足无措，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看的那篇文章里两个青涩少年的爱恋和拉扯了。
    我当即就推开了初寒，别过脸[摔的，助听器也摔坏了。]
    助听器就像是什么痛苦回忆的开关一样，把我拽回了那天晚上，我就像一条狗一样，被他们狠狠地摔在在地上，疯狂辱骂践踏。
    他们围着我，喊我”同性恋”的模样，，他们摔坏我的手机，踩碎我的助听器，他们无情的嘲笑我。
    忘不掉，根本忘不掉。
    我不是他们口中的同性恋，我只是看了同志文章而已，我不是同性恋。
    我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洗脑着。
    初寒看出来了我的焦躁不安，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轻轻的碰了碰我的伤疤，问我[疼吗？]
    我回神，摇摇头，比划着[我累了，想休息了。]
    初寒贴心的给我铺好了床，帮我脱了身上厚重的棉袄，让我躺上去。
    脑袋陷入枕头，我闻到了浓重的烟草的味道，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带着跟枕头上一样的味道，这些味道和工厂宿舍的烟味一样难闻，熏的我直掉眼泪。
    [哭什么？]初寒问我。
    我一边擦着泪，一边跟他吐槽[这个被子好臭好臭。]
    我知道我从来就没有那么强大，在工厂受的委屈，根本没办法就那么轻易的忘掉，故作坚强太久，在见到初寒的那一刻，我的那些脆弱和委屈就全都从脸上溢了出来。
    初寒什么都没说，当即就给我把床上的被子床单枕头都换掉了，很温柔的问我[现在呢，还臭不臭了？]
    我摇摇头，缩进被窝深处，将还没有干的眼泪蹭在上面，像一只小花猫似的，给这里标记属于自己独特的味道。
    这一刻，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了，哪有哥哥幼稚的像个小孩子的。
    初寒只是沉默的看着，没有说任何话。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惆怅，在他要走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的手[小寒，你去哪。]
    初寒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抢走他手上的烟盒，反手塞进被窝[不许抽，太臭了。]
    初寒只是淡淡的笑着，像是秋日暂存的快要枯萎的花似的，笑的那么疲惫，笑的那么可怜。
    我的心好痛好痛，我接受不了初寒变成这样，我宁愿他是那个叛逆不懂事的少年。
    “哥，你知道你那天说”本来就不是我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多难过吗？”初寒不再比划，而是开口说着话。
    他说话的时候好快好快，我连一个字都读不懂，我着急的跟初寒打着手语[我看不懂你说什么，不要这样。]
    “哥，那天姜越说，我只是借着弟弟的名义在控制你，他说我做那么多控制你的事，是因为喜欢你，你说可笑吗？”初寒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拿出一包新的烟盒，抽出一只点燃“我不允许别人亵渎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就只是兄弟啊，他一个外人，凭什么说三道四。”
    我想抢走初寒手上的烟，初寒却先我一步后退，拉开距离，继续说着我听不到也读不懂的话“哥，你说我打他有错吗？”
    [我让你打手语，你是在欺负我听不见吗？]我着急的跟他比划着，想让他不要再沉醉在自我的世界里。
    烟圈在空中打转，初寒抖了抖烟灰，将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又道：“哥，他还说让我远离你呢，说我是变态，可是我明明没有越界啊，我只是恪守着身为弟弟的本分不是吗？”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你还会要我道歉吗？”初寒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随后将衣架上挂着的外卖服取下来往身上套，跟我打手语[哥，我去送外卖了。]
    [小寒，那笔钱我已经凑齐还给姜越了，你不要再去送外卖了。]我拉住要往外走的初寒，告诉了他这件事。
    很显然初寒一点都不相信我，将我摁回床上[别闹了，哥，就你那点工资怎么可能这么快还清。]
    [我说的是真的，我给你找转账记录。]我掀被子下床，去掏棉袄的手机。
    初寒拉住我的手，摇摇头，跟我比划[哥，不用你做这些，是我犯的错，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我是你哥，我不帮你还有谁会帮你。]我批评初寒的一意孤行，不想让他这么冷的天还要出去送外卖[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了，我都替你还清了这些，你当下应该好好学习，未来找到好工作了好好报答我不就行了吗？]
    初寒将我推回到床上，给我盖上被子，[哥，你帮我还清了他的，可是我欠了你的。]
    初寒的脾气性格都很倔，我知道我今晚是没办法劝住他不要去送外卖的，于是起床收拾自己，套上棉袄[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没在拒绝我，而是站在一旁乖乖的等我穿好鞋袜。
    明明是寒冬，我却没有感觉到很冷，坐在电瓶车后座这种拥挤又温暖的感觉是第一次。
    路灯昏暗，我能看到被路灯照耀下的我们两个飞驰而过的影子，这一刻我觉得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能一直和初寒待在一起就好了。
    *
    大年三十我们挤在不足二十平的出租屋内，买了一些便宜的火锅丸子和料底，就着一个生了半边锈的铁锅，开心的煮着火锅。
    以前在余城，我们都会吃着火锅丸子看着窗外绚烂的烟花过大年，可惜的是北城这边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初寒不想我今年看不到烟花而遗憾，说什么都要拉着我去郊区江边放烟花。
    烟花燃起的那一刻，我看初寒在火光里跟我比划[哥，新年快乐。]
    新年了，什么难堪什么情绪在此刻全都化为了乌有，以后要面对赞新的人生了。
    我朝初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回他[新年快乐，小寒。]
    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二十个年了，二十年身边一直都是彼此，从未变过。
    真好。